“我们之前都说好的,如果这事成不了,我是不会跟你去美国的。这是交换条件。”
“你先听我说完。”
易霁虹喝了一口红酒,缓了缓情绪,微微叹了口气。
“嗯。”
夏冉江意识到刚才似乎有些激动,语气有些急促,瞥见隔壁桌不时侧目。
“有些事我也许不应该对你讲,但是事到如今,你也需要了解。”
易霁虹话里似乎有些犹豫,又喝了一口红酒,接着说了下去。
“两件事。一件事是你爸的死因。一件事是童哲爸爸的案子背景。”
“我爸?”夏冉江惊得猛地抬头,眼睛睁得大大的。
“你知道,做律师这一行的,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是不会这么武断下结论的。”
易霁虹颇为冷静,直直地盯着夏冉江略微泛红的眼眶。
“你应该记得你爸在你小的时候离家去建筑工地上打工。当时,他去的建筑工地刚好就是童思贤负责的。”
“可是我爸是出车祸去世的啊。”
“不,不是车祸,是人祸。”
易霁虹微微咬紧牙关,眼神里透着恨意。忽然又想到什么,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从里面取出一叠影印件和照片。
“当时童思贤为了加快施工进度,在工地上引进两部吊车。可是童思贤的包工队当时并没有操作大型机械吊车的资质。他们找了几个新手,连夜强行开工。吊车在操作时,不小心碰倒了一处拆迁围墙,而围墙后,当时你爸和几个工友正在休息。这是工地施工证明,上面明确写出了施工类型、器械、时间。还有这个,当时事故的现场照片。都是这段时间在查案子时找到的。”
易霁虹把手里的材料一张一张递了过去,却没注意到夏冉江微颤的双手。
“可是,为什么大家都说是车祸……”
“如果是施工意外,童思贤除了自己会受罚,整个项目都会停工整顿,造成的损失不可计量。如果是车祸,童思贤完全可以赔钱了事,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我不信。”夏冉江眼神四下躲闪,脸颊的肌肉有些僵硬。“这是你编造的谎言,我知道你们律师就是会编造各种谎言达到自己的目的。你就是不想帮我,不想帮童哲,你就是自私,以前是,现在也是。”
“儿子,我何苦骗你?无论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我都是你妈,再多的误解再多的委屈我都能忍,我扪心自问,我是爱你的,这是不变的事实。我告诉你真相并不是让你去仇恨,只是你有义务知道真相。我知道真相很残酷,但是真相就是真相。做律师做久了,就会发现我们活着的这个世界并不总是繁花似锦的。”
“可是,你只有这些材料……没有人证。”
“人证?”
易霁虹眼睛里飘过一丝傲慢,仿佛眼下的情形势在必得。拿起手机,迅速找到一个号码,把手机递过去。
“这就是人证。当初和你爸一起的还有几个人。即便有了封口费,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总有人良心有愧。这个人姓杨,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林场管理员。”
夏冉江突然记了起来,当时就是这个人把童哲的手机找回来的。
“你现在就可以给他打电话,问你爸到底是怎么去世的。”
夏冉江只觉得拇指尖似乎有千斤重,刚按下屏幕上的号码,又迅速掐断,闭紧双眼。眼前突然出现之前面对童思贤时的情形。每个表情,每个眼神,似乎都印证了手里紧紧攥住的材料。父亲离世在夏冉江心里留下一块难以磨灭的伤疤,可是那块伤疤刚刚愈合,现在又被强行撕开,鲜血汩汩而出。
“第二件事,关于童思贤的案子。”易霁虹又咂了一口红酒,面若冰霜。“童思贤在那次事故后就被调离国内,去了非洲。走私象牙只是冰山一角。后面是庞大的走私团伙,而且这个团伙还干着贩毒的勾当。虽然童思贤只是里面一个小角色,但是经他手走私到国内的象牙已经有数亿美金了。当地政府和野生动物保护部门早就盯上他了。而且,他还是以中企工程的名义行走私之实,大肆贿赂海关。之前已经出了警告,可是他还不收手,准备捞最后一笔全身而退。童思贤早就在办移民了,这次他匆忙离境就是想把国外的路子打点好,想必童哲也知道。”
“这我没法信你。完全就是你不想帮忙的借口,怕输了官司影响自己的声誉。如果移民,童哲早就告诉我了。我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条件我们都说得很清楚了。”
夏冉江双手自然交叉,下巴微微上扬,懒懒地靠在椅背上。
“你的条件,妈很清楚,妈也答应你。即便如果你已经知道你爸真正的死因,还是想‘冰释前嫌、见义勇为’,妈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妈欣赏你这份勇气和魄力。重情义是好,只是你要保护好自己,问心无愧。”
夏冉江低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