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知道了。您先回去吧。我没事。”
夏冉江看到童哲满脸愁容渐渐散去,心里也舒坦了很多。
“好消息?”
“嗯,算是好消息吧。”童哲紧紧握住夏冉江的手。“你妈先回上海了,这个案子有些材料要准备。她说她不太方便联系你,让我转个话。”
“什么话?”
“说让你放心,这个案子她接了。但是让你考虑一下她之前说的话,有空再给她回个电话。”
“哦……知道了。”
夏冉江心里一沉,但是看见童哲这么多天来第一次笑,自己的嘴角也慢慢上扬。
“你没压力了就好。”
“那我先回学校了。”
夏冉江有些落寞地站起来,但是语气里还是洋溢着愉悦。
“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你先回去陪你妈吧,这段时间她也累得够呛。”夏冉江麻利地穿好外套。“我走几步坐地铁就行。”
夏冉江脑子空空的,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进的地铁站。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夏冉江顺着人流下了扶梯,踏上刚刚进站的列车,连自己方向坐反了都不知道。随着车速变化,车厢里不断有暖风裹挟着各种压抑的味道迎面吹来。
“列车到站,玄武门站……”
“到玄武湖了啊。”
夏冉江这时才知道自己坐反了方向。索性下了地铁,直奔玄武湖。
坐在玄武门城墙上,眼前一片碧蓝浩瀚的湖面让夏冉江内心安静了不少。湖对面如同水晶构筑的火车站倒影在湖面,一阵阵冷风吹过,夏冉江竭力将寒意吸进肺里,任凭冷气肆虐着每个细胞,仿佛只有如此才能感觉到内脏的存在。
夏冉江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一阵白雾弥散在眼前,迅速消失。又深深吸进一口气,慢慢呼出。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夏冉江企图用这种方式转移内心的挣扎,可是越这样,内心的挣扎似乎越激烈。一切仿佛一团乱麻交缠在一起,夏冉江极力沿着点滴印记回忆一切的初始,可是每每几近发现,却又陷入一片混乱。可是混乱的背后,夏冉江坚信一定有种力量引导着走势,只是这种力量身不由己。
一瞬间,夏冉江眼前出现了童哲惯常的笑容,可是那个笑脸却逐渐模糊,竟然出现了童思贤对自己威吓与嘲笑,还有面对夏冉江父亲事故时冷漠的面孔。恍惚中,夏冉江觉得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一度失控的局面居然掌握在突然出现的易霁虹手里。一念间,一个家庭支离破碎,后果不堪设想;一念间,一切恢复如初,夏冉江却要兑现承诺,远渡重洋。童哲不知道,易霁虹更不知道,那一声“妈”凝聚了夏冉江十多年的委屈与自尊,仿佛偿还了自己所得的一切。可是夏冉江深知,这不是“偿还”二字那么简单——对他来说,童哲的存在比任何人都重要。夏冉江鼻息里还残留着童哲淡淡香水的味道,甚至此刻的体温还被白色毛衣牢牢地锁着,抵御这傍晚的徐徐寒意。而那阳光满满而又带着些许狡黠的笑脸已在夏冉江内心深处生根发芽,夏冉江要做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极力遮风挡雨,呵护着这株看似坚强实际柔弱的生命。
夏冉江不敢想象,也不愿想象今后会怎样。对他来说,眼前有无数条路,每条路都莺歌燕舞,繁花似锦,可是每条路的尽头都是万丈深渊。他只能将那株生命连根挖起,小心翼翼地移植在路口,然后头也不回地前行到悬崖,义无反顾地跳下去。
如此,夏冉江心里倒也释然。之后的几天,两人似乎达成了一定的默契,再也没有出现在对方的通讯记录里,即便担忧的是同一件事。
新年前最后一天。夏冉江从图书馆出来,推着单车往宿舍走。远远看见童哲正在路口来回踱着步。路上人不多,童哲立马发现了夏冉江。
“这么冷的天,不戴个围巾啊。”
童哲颠颠地跑过来,手里攥着一条白色的粗毛线围巾。按住夏冉江的车头,围巾绕过夏冉江的脖子,软软地塌在胸前,把冷冰冰的衣领隔开。
“还是白色比较适合你。”
童哲笨拙地将围巾打了个结,不松不紧地扣严实。
“你都送我那么多东西,都白色的。这一身白,晚上被人看到了还以为撞鬼了呢。”
夏冉江打趣道,明显感觉脖子暖和了很多。即便这几天脑子里总是不自主地涌出各种与童哲保持距离的理由,可是当童哲站在自己面前时,无论逻辑多么严谨的理由都抵不过那眼眸中闪现的笑意,将积淀许久的压抑一扫而空。
“还不是你穿白色好看。”
童哲眼神中略过一丝意外,马上转身站在夏冉江身体一侧,搂住夏冉江的肩膀。
“算是我送你的新年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