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啊。在东门那边,你去一下就知道了。”
夏冉江卸下书包让何啸宇带回宿舍,满脸疑惑地往东门走。
转过路口,只见一个人戴着墨镜站在太阳下,时不时看看表。看到夏冉江走近,招了招手。
夏冉江迟疑了一下,脚步慢了下来。走近才知道,原来是童哲的父亲。
“有点事想跟你谈谈,上车吧。”
两人停在了一家茶室门口,进了包间,相对而坐。
“喝什么茶?”
童思贤扫了一眼低头坐在面前的夏冉江。
“我都行。”
夏冉江慢慢抬起头,正好与童思贤对视。夏冉江眼神中的淡然与坚毅完全出乎童思贤的意料。
“那来壶普洱吧。这家店普洱不错,都是云南古树。”
夏冉江不吭声,坐得笔直,纹丝不动,面无表情。
童思贤给夏冉江斟茶,倒了七分满,夏冉江眼睛盯着杯口,慢慢伸出右手,在桌上轻叩了三下。
“我长期在外奔波,胃不太好,喝点普洱养养胃,你随意。”
童思贤小口咂着茶,不时抬眼看看夏冉江。夏冉江似乎从头到尾都没有与他正眼接触,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面前的茶壶。
“我不太懂茶,不过喝了那么多年的茶发现一个道理。你看,这茶的品种千千万,可是万变不离其宗,无非还是那些长在茶树上的嫩芽,而这嫩芽最合适在春天采摘,冬天摘的恐怕就做不了这么上乘的茶叶了。而且这茶树浑身都是宝。比如茶籽,可以降血压,抗氧化。我听说,为了产出好的茶籽,茶农把雌雄树交叉种植,如果只是雄树栽一起,这不仅茶叶质量下降,而且肯定也是没有茶籽的,可见这万物是应该顺应天地自然规律,毕竟独阳不生独阴不长嘛。阴阳搭配才能彼此成就。你看看,即便是这毫无生命力的茶具,也得顺应自然规律,有壶有茶杯。如果只有壶没有杯,或者只有杯没有壶,我们这茶也喝不下去了。”
夏冉江微微点头,答道:
“茶虽多,这是得益于不同的加工工艺。而这加工工艺并非主观使然,而是根据茶叶本身的特质选择的。水土不同,茶树不同。倘若用雨花茶的加工工艺来制作普洱,恐怕也是强人所难,违背了规律,结果必然是毁了一壶好茶。可见,客观天地自然规律也只是外在因素,更关键的是个体本身的喜好与选择。”
“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就懂得这么多,这比童哲可强多了。”
童思贤先是惊讶,想不到之前第一面时看到的弱不禁风的样子,内里居然如此不卑不亢、淡定自若。童思贤手里的茶杯停在半空,之后有些尴尬地笑笑。
“说到普洱茶,我还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
“请教不敢,您尽管问。”
“听说在清朝的时候,云南贡茶在进京路上遭到暴雨袭击,马背上的茶叶受潮变得黑乎乎的,之后万幸,被人们改良后就成了普洱茶。当然这只是传说。我在想啊,这是不是因为进水后外面的细菌也跟着进来了,是不是制茶过程中要特别注意不受细菌的影响啊?你看看,原本可以进入皇宫的贡茶,就这样被细菌趁虚而入给毁了。”
“的确,就像您说的,制茶是一门挺复杂的工艺,利用有益菌发酵也是一种方法。世界有那么多种茶,无论是西湖龙井也好,黄山云雾也好,安溪铁观音也好,或多或少都是借助了外力。其实这并不少见,我们常见的食品,比如酒、酸奶、腐乳、酱油都是利用了有益菌。就是借助了这些细菌,才有了这么奇妙的变化。即便是酿酒,葡萄若没有细菌的帮助,永远也只是普通的水果,也不会有赤霞珠。可是话说回来,贡茶也好,葡萄酒也好,可是最适合自己的就只有普洱。即便西湖龙井曾被乾隆亲笔题词,价值千金,可是能滋润心肺、宁气安神的只有眼前的这一杯看似污浊的普洱,不是吗?”
童思睿不语,嘴唇边的胡须有些抽动。
“今天找你来呢,主要是想跟你谈下我儿子童哲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我的来意。”
“我大概明白,其实上次我从叔叔您家出来就知道了。”
“那你是怎么打算。”
“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
“是的。”夏冉江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呼出。“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个体是有自己的喜好与选择的,而且毕竟这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
“你可以决定。”
童思贤双手交叉,这一举动让夏冉江不免想到童哲——童哲思考时也会做这个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