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世怀每说一句,都像拿着个小针在往林小圆身上戳,密密麻麻扎得他连呼吸都觉得疼,但他知道庄世怀没说错。
很多事情不是非黑即白单刀直入的,在没想好万全之策前,撕掉最后一层伪装不见得会让事情变得更好。
“他现在只不过是说说,而且他这个无凭无据就是污蔑,你要是闹上门,别人就有千万种办法说你。”
林小圆狠狠踢了一脚墙:“什么污蔑?什么无凭无据?”庄世怀看到林小圆的脸色就闭嘴了,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林小圆觉得荒谬,他说:“哥,我想先问问,我俩现在算什么关系?我们那事儿都做过了,就算差临门一脚关系也不一样了吧?你说我俩清白?什么意思?”庄世怀说:“我不是说清白,我是说他没证据。”
林小圆在医院通道里像没头苍蝇似的来回转了几圈:“行我知道了,你不想让你爷爷知道嘛,你怕他出事,我可以等,反正也不差这几天,但你得给我个说法,等得到等不到你给个数。”
庄世怀沿着墙壁缓缓坐地上,他觉得累,前无方向后无退路的感觉让他心里堵得慌。
林小圆的感情太炙热,一旦捅破最后一层纸,他绝对会一意孤行,什么舆论什么前途他都不在乎。
但庄世怀不一样,他的感情越浓烈,就越谨小慎微。
他知道自己是个胆小鬼。
承认一段关系对他来说就相当于交付了后半生,用所有身家做赌注,所有后路他都要想好,所有可能出现的风险他都想规避,除非他觉得彻底稳妥了,才能郑重把这个人纳入领地,否则断不敢贸然继续。
现在,这个人出现了,他叫林小圆。
“我现在很乱,你能不能先回去,我们以后再谈这个问题。”
半夜的走廊很安静,林小圆用了足足半分钟去消化这句话,最后他还是像往常一样,蹲到庄世怀面前,平静地看着心上人的眼睛说:“好。”
然后就起身离开了,再没有说半句话。
庄世怀靠在墙上抱紧膝盖,缓缓把自己团起来。
这一晚,他第一次坐在走廊上无声地流泪。
庄世怀在病房的陪护床上呆了一宿,几乎没合眼,早上起来庄以柔看着他通红的眼睛都惊呆了,担心他是不是出事了,庄世怀摇摇头说:“没事,别担心。”
“那你先洗洗吃点东西吧,刚小圆送了不少面包过来。”
庄世怀猛一抬头:“他来过了?”“是啊,看你还在睡就走了,说是给你买咖啡去。”
正说着,病房门又被推开了。
林小圆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把咖啡放桌上,推着庄世怀进浴室:“你是不是一晚上都没睡,你看看你自己,能不能让人省点心?”庄世怀从头到尾眼神都粘在林小圆身上,想到昨晚两人那场没有结果的争论,想到最后两人说的那句话,是自己让他走,庄世怀就有点慌。
他想说点什么但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头,就只能先去洗澡。
庄世怀从来没洗得这么快,耳朵一直竖着在听外面的动静,生怕没说上话林小圆又走了。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林小圆正和庄以柔聊得开心,庄以柔似乎心情很好,咯咯咯一个劲儿的笑。
这一刻,庄世怀觉得自己很卑鄙,竟然连他自己亲妹妹的醋也要吃。
他假装不在意地问:“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庄以柔说:“他在和我说你们以前在国内的事儿,这么好玩你怎么从来都不告诉我?小圆我哥很无聊吧?”庄世怀很想打岔把话题盖过去,以他对林小圆的了解,这人肯定会顺竿爬,再把他那个“一见钟情”的老故事添油加醋渲染一番,其实都是不着调的胡话。
没想到林小圆今天居然没接着往下说,只敛了笑淡淡回:“还行。”
还行,还好,乏善可陈。
庄世怀一痛,像有只无形的大手在他心尖上狠狠抓了一把。
他仔细去看林小圆的表情,想努力从那里面看出分毫端倪,但林小圆却好像没看到一样继续和庄以柔谈笑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