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永远是人头攒动,排队挂号花了不少时间,县里的医疗设备有限,拍了片子也不能马上能拿,医生只说了奶奶腿病严重,“老人骨质多少都有点问题的。”
加上身体的器官的老化,哪怕没有病,奶奶也不可能像唤林小时候那么健康。
和奶奶从医院出来的时候,也不能让唤林松口气,毕竟片子没拿到手,“过几天我来取片子吧。”
奶奶自己知道,唤林比她忧心,她人老了,能多陪唤林一天就是赚一天,奶奶笑道,“都说了没什么毛病,医生都说了。”
不等唤林说话,奶奶又道,“我们再去一趟银行。”
“去银行干嘛?”医院不算是个好地方,没病的人去一次,都会被里面消毒水的气息所淹没,唤林越发觉得自己迷信,总感觉不太吉利。
奶奶走路不太利索,还是膝盖的问题,医生看过后,也只是拿了膏药,“你陪奶奶去一趟。”
直到到了银行,奶奶将存折里的钱都取了出来,转头又要存进唤林的存折里,唤林不答应,揣着存折没动。
“我不要,奶奶你自己存着吧。”这才想明白奶奶让他带存折的原因,那种又无力又生气的情绪在唤林胸腔里蔓延。
奶奶总是说她自己有数,坏事都藏在心里,只有好事才告诉唤林。
“存到一起,奶奶记性也是越来越差,我怕我有一天会忘记。”银行柜台人员还等着,奶奶和唤林说话都刻意降低了声音,“再说了,搬迁肯定要用到钱啊,到时候再来弄多麻烦,被你爸和那个女人知道了更麻烦,你就当帮奶奶存着。”
奶奶见唤林不说话,手摸摸索索从唤林裤兜里拽出存折,又掰开唤林的手指。
从银行往家的路上,唤林默默地注意起这个他出生的小县城,街上的筒子楼最高也就六层,中间夹杂着独栋平房。
车辆鲜少,小商小贩都能把摊位支到路当中,从十字街往南走是南边码头,经过门洞子,古代城墙像是跨越了百年的光景。
往西走,是他和杨堪读过的小学,从码头走到学校,要走一个多小时,他和杨堪一起走了五年的时间。
往北走,能到小县城最热闹的广场,石子路面上承载了每个深夜的人来人往和车水马龙。
如果非要允唤林说,他并没有多想离开这里,小小的地方,确实是束缚他翱翔的鸟笼,可是也是充斥他回忆的地方。
这块旧土地,好像能包容所有人,又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离开,搬迁后的新旅程,有多少旧时代的残余会被抛弃。
当水坝建好,有些人永远藏匿在这片长江水域之下,和老县城一样安详。
到底是改变好,还是一成不变的好,至少允唤林现在给不出答案。
第39章
人在外,山南水北,人潮四海都像是在催促着你回家,那种似有似无的声音,挠在你的心尖儿,痒意难止。
有事做的时候,心还能沉在肚子里,一旦闲下来,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横竖都急躁的难受,杨堪快被这种深切的召唤逼疯,得不到适当的释放。
正好船半夜停在了码头,他船上衣服,抖着一身寒气,往船下走去。
夜里霜寒雾重,呼吸一口全是玄白的冷气,北方可不比南方,夜里很多人家都是烧锅炉供暖过夜,杨堪这样愣头愣脑的走出去,活该挨一身冻。
沿途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影,焦黄的路灯下都看不到蜉蝣,冷到这些小虫子都没了生迹,夜里雪停了,筒靴踩到老厚的雪堆里,一踩就是一个脚印。
北风呼啸着,冒死往他的围巾里钻,冻得他又拢紧了大衣,鼻尖躲在领子下,还是觉得没了知觉,明明鼻涕都冻不下来,他还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胸腔里那团火是烧心烧肺的,杨堪一点都耐不住性子,这么冷的天儿,也没办法灭他心里的急躁,顺带连他胸口的玉观音都烧的发烫。
走了快十多分钟,脸上都被寒风吹得快要皲裂,总算是看到一家掩着大门的小店,金灿灿的灯光从门缝撒出来。
杨堪心头像是千百条鲤鱼跃龙门似得蹦跶,他加快了步伐,朝小店走去,推门而入的瞬间,暖流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碳火味儿,里头的老板正打盹儿,被杨堪的动静惊醒。
“打个电话。”杨堪没关门,顺手将门敞开,又提醒道,“别这么捂着烤火啊,小心出问题。”
老板抹了把脸,脸上的神经还未苏醒,连笑容都有些牵强,“诶!谢谢您提醒,电话在这边。”说罢起身抻展身子,“我里头倒杯水,您自己打。”
冷空气的侵袭,让小店里的煤味彻底消散,杨堪大夜班的跑出来,不是为了别的,就是这心里惦记着允唤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