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收拾行李,夏装单薄,陆文愣是装了四大箱,网购了一百多瓶防晒喷雾。</p>
瞿燕庭抱着猫说:“你是代购吗?”</p>
陆文振振有词道:“我本来就不白,可不能晒黑了,孟春台应该长得挺干净的,说实话我上个月还想去打美白针。”</p>
瞿燕庭警告他:“少弄那些乱七八糟的。”</p>
“哦。”陆文嘀咕了一句,“那我敷面膜。”</p>
剧组包了一架客机,八月的第一天飞抵广州白云机场,再到赤坎古镇,花费两天时间全部安顿下来。</p>
演员拿到第一周的拍摄通告,强度比想象中小得多,但余孝卿和涂英这种电影演员都了解,不是“一天只拍一场戏”,而是“一场戏能拍一天”。</p>
陆文储备了两箱功能性饮料,为大夜做准备,好在酒店离拍摄的地方不太远,早上可以多睡宝贵的十分钟。</p>
拍摄分ab组,瞿燕庭带a组,b组主要拍渲染镜头。第一场戏在镇上的火车站拍摄,景和物都有二三百年的历史,保留了民国时期的老广州风情。</p>
这场戏需要几十名群众演员,选角导演在车厢门口清点人数,安排群演上车。仙琪扮演的陶素宜已经做好妆发,在凉棚下候场。</p>
任树抄着大喇叭全场调度,喊道:“男一号好了没有?!”</p>
“好了好了!”陆文躬身让造型师喷完最后一次定型发胶,大步走过来,一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视线。</p>
孟春台生于古玩世家,是个衔着金汤匙出生的公子哥,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他自幼耳濡目染习得识宝的本事,却误入赌途,落得倾家荡产,家败人亡。</p>
盛传,孟老爷子临终前,曾交给孟春台一样传家宝贝。之后债主、匪患、亲朋,各人心怀鬼胎,都盯上了孟春台这个败家子。</p>
斡旋藏身,直到战事吃紧,孟春台离开北平南下,到广州投奔远房舅舅唐德音,却不料舅舅更是老奸巨猾……</p>
后来遇见交际花陈碧芝,一次偶然的契机,孟春台意识到在动荡的时局下,东躲西藏根本无济于事,他需要真正的藏身。</p>
瞿燕庭正和灯光组长说话,目光自下而上地扫过陆文,说:“准备拍摄。”</p>
陆文登上火车,在拥挤闷热的车厢靠窗坐下,紧紧抱着一只皮箱。先过戏,各组就位正式开机。</p>
蒸汽火车缓缓驶入车站,孟春台格格不入地坐在车厢中,杂乱的环境和周围粗鄙的语言都令他不适,厌烦地扭脸望着窗外。</p>
鸣笛声响起,乘客们蜂拥下车,孟春台被陌生人推搡时忍不住啐了句脏话,很快,天南海北的方言在车厢里爆发争吵。</p>
孟春台护着皮箱,脸上挨了一拳也无法还手,乡民早看他这个少爷打扮的人不顺眼,趁机揍了他一顿。</p>
等车厢逐渐走光,孟春台拎着箱子从桌下爬起来,他碰了碰嘴角,流血了。想起曾在北平风光的日子,走到哪都是前呼后拥,如今要受一群乡巴佬的欺负。</p>
舌尖顶着脸颊呼了口闷气,孟春台把领带抽紧一些,下了车。月台上已经没什么人,只有广州湿热的风一阵阵吹来。</p>
孟春台穿着一套深棕色英式西装,敞着怀,露着马甲勒出的腰线,一路颠簸,挺括的面料留下褶痕和污渍,皮鞋的尖头也磨花了一块。</p>
他掏出雕花怀表,低头时乌黑的发丝落下一绺,狼狈地搭在额前。</p>
不远处,陶素宜站在一缕阳光底下,蓝色的阴丹士林旗袍轻轻摆动,她矜持得不敢上前,鼓起勇气喊了声“表哥”。</p>
孟春台觉得婉转耳熟,抬头望了过去。</p>
上次见是三年前,在北平,陶素宜印象中的孟春台倜傥风流,好不得意,和面前这个狼狈落拓的样子仿若两人。</p>
孟春台走近,打量这位出落得亭亭玉立的表妹。</p>
监视器中的画面十分养眼,落魄公子清纯佳人,能遐想出许多种故事,但瞿燕庭只要他写的那一种,无情地喊道:“停,第四幕再来一条。”</p>
之后,瞿燕庭握着喇叭:“不过,再来一条。”</p>
“走第三条。”</p>
“再来。”</p>
“打起精神,再来一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