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9 章 被驱逐的王女(一)

这种念头一旦在心里生根发芽,就再也剔除不掉,露西的心灵充满了对这件事的思考和探究。

她疯狂的学习,思考,想要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起先她怨恨自己的兄弟姐妹,后来,她却明白了,灾难的根源,并不在这座金碧辉煌的皇宫,而是教廷。

错的不是颜色,是人,是制定这一切规则、将自己的同类划分为三六九等的人。

今天教廷可以说,银色是月亮女神的祝福,那明天他们也可以说,黑色是月亮女神的祝福。

是好还是坏,世界的颠覆,不过在他们一念之间,他们就是这个世界的准则。

他们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制定一切规则,哪怕王室的继承和权利,也要通过教廷高高在上的神明来授予。

他们是天,他们是地,他们代表世界的意志,掌控所有人。

就因为这可笑的规则,她才会饱受欺凌。

从那一刻起,露西就发誓,她要成为制定规则的人。

让这该死的颜色见鬼去吧!

她喜欢银色,就顶着银色的头发招摇过市。她喜欢黑色,也能顶着黑色的头发出去,不让人置喙。

这是她的自由,不因其他人的评判而改变。

露西觉醒了了不得的东西,从此她更加努力往自己想要的目标靠近,她想要成为这个国家的王。

为了这个目标,她付出很多努力。

不管是什么课程,她永远是最拼命的,她努力摘掉自己身上的标签,想要获得所有人的认同。她想把这令人作呕的规则从国家的法典剔除出去,想让所有黑色头发的人,都能堂堂正正走在街上,而不是受人白眼。付出十倍的努力,却只能拿回一成的报酬。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露西终究还是太年轻了,她努力的讨好父王,和兄弟姐妹争权,以为做好自己,让民众看到她的优秀,她就能有机会给这个国家带去变革,却没想到,她的对手不仅仅只是一个教皇,而是一个盘根多年的庞然大物。

这个庞然大物盘踞在国家许多年,吸足了血,养足了瞟。它的力量深不可测,它的背后有千千万万人,想要撼动它,必须要足够的力量,这力量要大到足以划世纪,带来翻天覆地的改变,能掀起以后惊天动地的变革。

后果当然是失败了。

老国王垂垂老矣时,挑选继承人的时刻来临。

到了此时,父王的意见不重要,民众的支持不重要,只要教廷看上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他们选中了露西的王姐,一个脑袋空空的木头美人,是所有竞争对手中,露西认为最不可能继承王位的那个。

在所有的课程中,王姐的成绩是最差的,几乎所有的作业都是靠露西帮她抄写,老师提问的问题她也无法回答出来。

在王姐的世界里,她最需要头疼的事情,就是明天穿什么裙子,裙边要缀珍珠还是宝石。做发型的手艺人能不能给她梳漂亮的头发,王冠上的宝石究竟有几颗。

就是这样一个脑袋空空的草包,成为王国的代言人。

多么讽刺,多么可笑。

现实给露西一个响亮的耳光,把她给抽懵了。

而世界给露西开的玩笑不仅于此,她很快被以莫须有的罪名驱逐出王城,被流放,被放逐。

甚至不需要什么切实的证据,她就这么,败了。

此时的露西终于明白过来,摆在她面前的对手是多么可怕。凭她一腔热血,根本不能撼动其半分,也不能给对方造成重击。它的根,已经深入王国,除非国破了,王没了,不然它就会一直在。

她妄想在它的头上动土,只能把自己给搭下去。

露西已经没有从头再来的机会了。

在被流放的路上,她就因为疾病,病死在路途上,悄无声息的死去。

现在醒过来的人,是陆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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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溪废力的咳了一声,从来没感觉自己如此柔弱过。

刚从满天飞的机甲世界里穿过来,要面对还没有什么工业水平可言,科技发展处于中世纪阶段的世界,还真有点不习惯。

陆溪知道,目前还没有抗生素此类药物出现,光是一点小小的病痛就能夺去人的生命。她现在是真的柔弱,一定要好好的保护好自己的身体才不行,不然可能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就嗝屁了。

“格雷西。”陆溪叫唤了一声,把她的教母叫来。

这个跟着她的老妇人,是露西给自己选的教母。

她从小没人关心,当然也不会有人给她挑选教母。这是露西回到王宫后,跟着其他的孩子接受洗礼时,为自己挑选的教母。

和其他兄弟姐妹们挑选的教母不同,他们的教母非富即贵,都是一些贵妇人,格蕾西只是一个平民女子,因她帮过露西,被露西记住,就一直记挂她的恩情,还了一报。

格雷西也不负露西的重望,一直保持她的善良,给露西带去不少关爱,给以她温暖。

只是好日子没享到几日,如今就要随着露西被发配边陲,一起流浪。

陆溪看着这个两鬓斑白的老妇人,眼睛里充满愧疚。

格雷西小心的问她:“殿下,有什么吩咐?”

露西道:“给我温水,我要沐浴。”

在简陋的旅途上要求热水沐浴,这要求未免太过无理任性,但陆溪知道,她必须要为自己孱弱的身体做点改变。

手头没有退烧的药物,也只能物理降温了。

好在格雷西没有表现出为难,点点头,然后变戏法似的,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一些锅碗瓢盆来。

炉子很快搭起来,温热的火苗舔舐着锅底,带起一阵阵氲氤的雾气。

陆溪觉得冷,一双手不停的往火堆旁凑。

格雷西心疼得一双眼盈满泪珠,哭泣道:“可怜的孩子,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您的父亲……也真是够狠心的,一句求情的话都不说!”

言语间,满是对国王的埋怨。

这对一个平民来说,可是一个大罪过,可格雷西是一心一意向着露西的,而且如今公主身边已经沦落到只剩下她一个教母和一个查理骑士。都是心腹,哪怕她在这里大骂国王,也没人会揭发她的罪行。

当时,公主殿下被教廷驱逐时,国王也是知道的。

甚至驱逐公主的命令就是国王下的,他并未因两人的血缘关系而对公主有丝毫的仁慈,反而为了保全自己的价值,疯狂撇清关系,不管公主的死活。

这样一个父亲,真是令人不齿。

陆溪收回目光,勉强的笑笑,身体虽然因为病痛而疲累万分,但她的眼睛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清澈。

仿佛遮挡在她面前的是崇山峻岭,她也有越过去的勇气和力量。

陆溪说:“格雷西,查理,辛苦你们陪我走这一趟。你们今天护送的恩情,我一被子都不会忘,一定会记得报答你们的。请你们安心,今天的磨难和挫折只是暂时的,终有一天,我要回去,我要坐在王座上,带领我的臣民走向更好的未来。”

这样坚定的眼神,这样铿锵有力的话,在这样的夜色中,给格雷西和查理坚定的精神支柱,让他们瞬间不再迷茫。

查理是保护公主的骑士,也只剩下他这个骑士了。

少年人心中充满了浪漫的奇幻冒险,正是热血沸腾的年纪,听了陆溪的话,一双眼睛瞬间亮起来。他握住拳头,一脸恳求道:“殿下,请容许我永世追随您,您是天上的太阳,我愿意为您奉献出生命。”

和格雷西一样,查理也是因为恩情和露西绑定在一起的。

查理有一头金发,按理来说是个贵族,可他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公主有不受待见的公主,贵族当然也有没落的贵族。查理的家族就是没落的贵族,属于贵族的荣光早已随着祖先的逝去长埋尘土,留给他的只是一个空壳子。

贵族的头衔传到查理父亲时,家里的积蓄已经承担不起贵族该有的体面。查理和其他伙伴一起上学时,也总是被欺负,被比较。他被所有人排挤孤立,不被所有贵族的子嗣接纳。

这个时候,是灿烂明艳的露西公主出现,带给他一丝光明。告诉他,他的一生应该由他自己定义,而不是要受制于他祖先的辉煌,用于活在祖先的荫蔽,同时无法走出笼罩在他身上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