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若男把一份游戏测评报告用邮件发给公司,然后站起来去厨房煮了一碗面,加了香菇牛肉酱,还煎了一块鸡排,然后捧着碗回到电脑前。
她独居一个四十平左右的房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家中装修简单利落,还是冷色系,如果不知道是个女孩子的房间,单看屋内布置,会以为是个男孩的房间。
周若男一头短发,眉眼冷峻,她正大口吃着面,汤汁不小心飞溅了出来,对于溅到自己衣服上的汤汁她丝毫不在意,但对于溅到一张相框上的汤汁她就很重视。
她赶紧抽了湿巾把相框擦的干干净净,相框里是她和一个年轻男孩的合影,两人头靠头很亲密,男孩似乎不太习惯身上的西装,整个身体有些僵硬,不过还是留下了灿烂的笑容。
周若男的拇指轻轻在男孩脸上抚过去,低声道,“小涛,姐姐现在能养活自己了,要是你也在,我也能养你,给你买房,给你娶媳妇……你为什么走的这么早呢……”
周若男两岁时父亲意外没了,母亲和她被奶奶赶走,说她们娘俩是丧门星克死了父亲,母亲只能带着周若男回娘家。
其实是叔叔伯伯想要周若男父亲盖的房子和名下的地,周母懦弱,不会争取,就被赶走了。
周母老是唠叨为什么周若男不是个男孩,她要是个男孩,婆婆就不会赶走她们,她也就不用回娘家受白眼,于是给她给女儿改名为周若男,懵懂的周若男那时候什么都不知道。
一个被赶回娘家带着孩子的寡妇,也不是不好嫁,很快周母就带着女儿改嫁了,还嫁去了县城。
继父是跑长途运输的司机。
托尔斯泰说过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周若男觉得人生也是如此,幸福的人生也是相似的,不幸的人生也是各种不幸串联起来的。
跟着母亲到了继父家,原本以为生活能平静下来,只是命运似乎一直在和这对母女开玩笑。
继父平时还好,可他喜欢喝酒,应该是酗酒,大早上他都得喝掉半瓶白酒,休息在家里更是整日醉醺醺,喝醉了他要是挺尸倒还好,顶多母女俩一起收拾被他搞的一塌糊涂的家。
问题是喝醉了他要打人,母女俩就成了他天然的沙包,继父离过婚,前妻就是受不了他打人才跑的,周若男看到继父就止不住害怕。
再婚半年,母亲怀了孕,别以为怀孕了她就能免遭暴打,就是频率少了些,但是母亲挨打少了,剩下的份额就到了周若男身上,她每天都鼻青脸肿。
义务教务不包含幼儿园,所以周若□□本就没上幼儿园,在家里同母亲一样做家务伺候继父,小小一个人,烧水煮饭打扫卫生,几乎什么都做。
母亲是被继父打早产的,生下来是个男孩,母亲非常高兴,觉得自己应该苦尽甘来了。
继父一开始也高兴自己有了个儿子,可他管不住自己不喝酒,也管不住喝了酒就要打人,孩子哇哇哭更让他心烦,母亲身上的伤痕也从未彻底消失过。
周若男从小就照顾着弟弟江涛,听到继父回家的声音她就哆嗦,抱着弟弟藏在衣柜里,轻声道,“嘘,嘘,小涛乖,不要哭,不要哭!”
等到弟弟四岁,周若男可以上小学了,弟弟依依不舍的拉着姐姐的手,“姐姐不要走……”
其实继父原本都不想让她上学,只小学初中是义务教育,不上的话居委会天天找上门,还说要去继父的厂里找领导说话,这样周若男才得以上学。
放学后给周若男开门的也是弟弟。
姐弟俩如同两个受惊吓的小动物,在家里躲避着继父这个天敌。
不是有了儿子继父就改了,他一如既往。
母亲尝尝垂泪感叹自己命苦。
周若男其实对母亲一直含着恨意,这个女人懦弱无能,她不能保护自己的孩子,除了哭只会哭,她甚至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直到成年后周若男才了解了母亲几分,但是这种了解也解不开她心底的恨意。
她的母亲就像个在暴风雨里流浪的人,期待有人能提供一个遮风挡雨的窝棚,继父提供了,哪怕是个四面漏风的草棚,也让母亲感恩戴德。
她只能依附男人生活,哪怕她整日劳作,四处捡垃圾打零工养活自己,也得有个男人才行,在母亲的心里,男人是定盘星,没了男人,她就成了飘零的浮萍,哪怕她的不幸一大半都来自男人,也好过没男人。
上了学的周若男也没逃脱继父的毒打谩骂,不过脸他倒是不打了,因为老师看到了会找上门来询问警告,这种行为其实有些隔靴搔痒,因为周若男还得和这个男人生活在一起。
老师走了后她挨打的更厉害。
为了不让人寻上门,继父就不打周若男的脸了,等第二天周若男一瘸一拐上学,老师非常愤怒,要去找继父理论,周若男含泪抱着老师的腿,“老师,求求你,别找他,找了他,他打我打的更利害,我又不能离开那个家!”
老师们都忍不住眼眶红了。
周若男如此,弟弟小涛也好不了,继女上了学,想打人就只剩下周母和儿子了。
这种暗无天日般的日子似乎没有尽头,初中毕业后周若男以优异成绩考入了高中,继父却不愿负担学费,不以为然的喝着酒道,“丫头片子学什么学,出去打工养活自己是正经,过两年就可以嫁人了,瞎折腾!”
母亲一句话也不敢说,弟弟此时也上小学了,偷偷塞给周若男一把毛票。“姐姐,这个给你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