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到自己眼睛里有什么东西要流出来了,于是立马沉入浴缸里,在水里睁着眼睛,透过波光粼粼的水面看那贴了碎花的屋顶,嘴里不时吐出空气,一串串地往外跑。
末了,水都似乎不热了,陆玉山才从水中猛地坐起来,大口大口的喘息,随手扯了一条方巾擦脸,然后一面走出去,一面披上浴袍,随随便便的穿戴整齐,把玉章揣进口袋里,也离开了这里。
此时天色将晚,不过才七点的样子,天空便阴沉沉的好像又要来一场大雪。
一楼的前台小姑娘瞧见从电梯下来的陆玉山,还很意外这位客人怎么就出来了,连忙叫住那位客人,说道:“陆先生,陆先生,您今晚就退房吗?”
陆玉山点了点头,他一个人住在这里没什么意思,也不打算回和平饭店了,他分明还有许许多多的事务需要处理,打算先回当铺,买第二天的火车票回上海。
“那陆先生您同伴让我们送您的花怎么办?”小姑娘应该是位刚毕业的女学生,剪了时兴的短发,戴着蓝色的发卡,对这在同一间屋内呆了一下午,但却分别离开的男士感到好奇,“那位顾先生之前交待要第二天给您送去醒酒汤还有一束鲜花,放了十块钱在我们这里,您既然现在就走,那么这钱只能先退给您了。”
陆玉山看着小姑娘双手捧过来的十块钱,没有去接,一边离开一边说:“送你了。”
陆玉山一面离开一面恶狠狠的踩着地面,每一步都像是要走出六亲不认的恨意,心里七上八下,真是恨不得现在就跑到和平饭店去将那个叫做顾葭的人捉出来好好审问一番,不是说好了要分手,怎么又搞这些花里胡哨的迷惑人心的东西来招惹他?!
虽然陆玉山很明白这些安排可能是自己和顾葭还没有闹掰之前人家安排的,可现在听到这人这样浪漫的心思,还是感到了一点不肯主动消失的期望,无望的期望……
——顾葭或许还是爱我的,只是因为顾无忌的存在不愿意承认罢了,给他一点时间,他就会回来。
可等走到行人减少的街道上时,陆玉山又觉得自己方才的想法很荒谬,对方都如此嘲笑他的付出和感情了,他还这样站在原地等顾葭回头,简直就是贱得慌!
陆玉山突然觉得自己很不像原来的自己,也不想这么早就回当铺去,于是左右看了看,找到了一家路边避风口的小摊子正在卖卤煮和阳春面。
他径直走过去,叫了两碗面和两碗卤煮、三大碗白酒,坐在被油与面汤浸染多年,颜色发黑的木桌旁边等待,他很沉默,但一旁的桌子上却有个买醉的家伙,那人也穿着光鲜亮丽,却嚎啕大哭,满脸泪水与鼻涕混搭,让陆玉山不禁感觉烦躁,他想他被男人甩都没有哭成这样,这个人至于吗?死爹死妈吗?
大概是陆老板的视线太过明显,那人突然回头,像是看见了亲人一样,颇有倾诉欲的端着自己的酒碗坐了过来,脚踩在自己坐的长凳子上,问陆玉山:“兄弟,有没有纸巾?”
此人长得人模狗样,哭完之后没有纸巾,在袖子上已经擦了不少不明物体了,陆玉山见状摇了摇头,他的手帕是新买的,可不想就这样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毕竟给这个人用了可就拿不回来了,就算送回来他也不会要,洗干净送回来估计也全是鼻涕的味道。
“抱歉,没有。”陆玉山冷淡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