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妻子?”
“恩,为了防止厉尘澜从封印中跑掉,我令下属镇守封印,也令妻子一直守着他,即便我死了,也不能让厉尘澜从那封印中出来,他会吸食人世的情绪,就如同在我心里吞噬我的情绪那样。这般心魔若是成长,可就一个人都活不出来了。我是魔王,可也没坏到那种地步,可后来,我妻子见了他却没舍得杀他,倒是为了护他,也被仙修仙者杀掉了。”
他说的,是那次我救墨青时,死在他怀里的那个“母亲”吧……
竹季一撇嘴:“我妻子死了之后,来了鬼市,见了我,还在骂我来着。活着的时候没让她生个孩子,死了留个那么像孩子的心魔下来,让她舍不得动手……”
我揉了揉眉头:“你说重点就好了。我不想听太多你和你妻子的事。”
“你想听什么重点?”
“厉尘澜那时候没有浑身暴戾之气,甚至也没有吸食这人世间的痛苦恐惧,他好像没有那个能力,但是最近他却……像觉醒了。”
“我知道,我派出去的鬼回来报给我听了,那个叫姜武的心魔,将厉尘澜这千年来,被天地山河剥夺掉的能力,还给他了。”
我一怔:“什么意思?姜武……用自己最后的力量,唤醒了厉尘澜?”
“可以这样说吧。”竹季摸了摸下巴,“我也在愁呢,这心魔出世,你若要让我去告诉曹明风,他们这些做了仙的人,一天没个什么事儿干,可就唯独对这种吧,危害苍生的,为祸世间的,要下手剿灭。你的事我以前听过。咱俩都干了差不多的事。可却是在天理范围之内的,没人管,厉尘澜这不一样。我光是封印了他,在鬼市的评判体系里,便将我判做了大功德之人。”
我拳头一紧,难怪……
竹季接着道:“他现在是还没让天上那些人知道,要是知道了……”
我肃了面容:“没有方法让他变回以前的样子么?”
“重塑我的封印,再把他弄进去封住,至于多长时间才能让他变得和以前一样,就只能看运气了。”
封个千把年?
那等他醒来,我又在哪里?
“别的法子呢?”
“告诉曹明风,让他们天上的仙下来杀了他?”
我静默不言。
“哎,时间差不多了。收收茶具我该走了。”竹季一边端茶杯一边道,“我知道厉尘澜喜欢你,你要是愿意,便将他劝一劝呗,让他自己把那个封印重新修修补补,自己躺进去得了,省得为害世间,让他人受苦。”
说得容易……
你的存在便是对人世的危害,你把棺材补补,自己躺进去吧,别出来了——这样的话,要我如何才能与墨青说出口去。
光是想一想我就能知道,他受伤的目光,会有多么让人心疼。
一觉醒来。
我还躺在墨青的怀里。房梁之上,天色已经泛了亮光,我气息一动,墨青便轻声在我耳边道:“招摇,日出了。”
那么平淡的一句话,可却在这种时候让我听到,不知为何,却有几分控制不住的难过。
日出了,墨青,我想和你看过以后岁月里的每一个日出,可……
我们可以吗?
墨青身形微微一僵,我抬头看他:“怎么了?”
他浅笑一下,轻声回我:“手麻了。”他声色那么温柔。温柔得让我迷恋,也让我心头陡升一股狠劲儿。
心魔就心魔,不他娘的管,我就要和墨青在一起,不去那劳什子封印,也不管那什么天神,仙敢动我的墨青,我就杀仙,佛敢动,就杀佛。我要这天下,谁也不能阻拦我与他在一起。
大不了,将这天捅个窟窿,让天下有情人陪我们一起死,有什么好可怕的!
如此发狠的一想,我心里却要好受了许多。
墨青的手轻轻摸了摸我的头,我转头看他,他目光望着远远的初生的朝阳,似含浅笑,也藏住了所有压抑与心底的心思。
天色大亮之后,墨青便能开始忙碌他的事了。
我也回了房间,十七来找我,进门便如以前一样热情的扑过来抱住我,只是这次我心里一直在琢磨这墨青的事,一个没站稳,腰撞在了身后的桌子上,只听后背“咚”的一声,有东西掉在了地上,我垂头一看,愣了。
窥心镜……竟然从我身后掉了下来。
先前对付了姜武之后,我害怕墨青看见我心里对于他身世的猜测,于是便一直佯装忘了窥心镜这回事,没有将窥心镜戴在身上,即便我知道,墨青花了很大功夫在才我故乡帮我把这镜子找回来。
至少在昨天,我身上都是没有这个窥心镜的,是什么时候……
墨青将它悄悄挂到了我身后……
竹季说墨青是因猜忌而起的心魔,所以,他便是连我,也在猜忌了吗?可知道这样的事,我却对墨青生不起气来。只觉墨青现在已经知道我所有的打算了,也知道他所有的身世了……
我恍悟过来,想起今天早上日出之时,墨青那有几分奇怪的小细节。登时心头一凉。
他的沉默,又是什么意思?
他会不会……
我推开十七,以神识往尘稷山上一探,探明墨青所在,得见他正在顾晗光那里,便立即瞬行跟了过去,见了墨青,我不由分说的拉了他:“你都知道了对不对?你不会想自己一个人去重塑那封印吧?你……”
墨青与顾晗光都静静的看着我,顾晗光挑眉:“重塑什么封印?”
墨青没搭理他,只望着我道:“不会。”他说,“我想的,与你一样。”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唯一要的,就是与我在一起。
他是……这个意思吗?
墨青我鬓边散乱的发帮我挽到了耳后:“招摇,不要怕。”他道,“我不会离开你。”
我怔怔的望着他,心头却觉那么奇怪,明明,我是这样想的,我也不想离开他。可此时看着墨青专注且带着几分执着的目光,竟有几分……感觉微寒。
他让我感觉他在……不知不觉的改变。
那日之后,墨青开始吃顾晗光给他的药,令他清心静神,我则多次跑到千尘阁去,意图从琴千弦那里找到突破口,可琴千弦对于心魔如何治愈也并无头绪。
而尽管我与墨青都在寻找突破的方法,墨青的性格也日渐变得更加阴沉易怒。
我别无他法,只有日日与琴千弦研究千尘阁的经书,希望能寻找到破解之法。
我去千尘阁的时候,十七常常陪我一起去,我与琴千弦讨论,她就在旁边陪着我,听不进去枯燥的内容,她就在一旁打瞌睡,偶尔睡着了,琴千弦瞥一眼,便以法力带动他的挂在屋里的素衣裳,轻轻盖在十七身上,做得那么的不经意,甚至有时候连我都没有察觉到。
我旁敲侧击的问了琴千弦几次:“我家小十七是不是很可爱?”
他便答我:“天性至纯至此的人,已经很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