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香不知道名字,楚云梨一点都不意外。
毕竟,对于清香来说,这些都是别人的闲事,当个笑话听听还行,并不会真放在心上。
楚云梨笑着道了谢,又要了六盘点心用食盒带走,这茶楼的点心与食盒都不便宜,清香顿时眉开眼笑。送她出门时还再三相邀:“姑娘可要常来。”
走出茶楼,楚云梨正准备租个马车回家,还没走几步,忽然看到巷子里有个人影鬼鬼祟祟。她向来对这些事情比较上心,仔细看了过去,然后就发现是个熟人。
杨昌雨竟然追来了。
看到她,杨昌雨倒也坦荡,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食盒上,酸溜溜道:“你是来喝茶的?”
楚云梨颔首,反问:“你怎么在这里?”
杨昌雨看向不远处热闹的茶楼:“是你跟我说,那女人在这里上工的。对了,你有帮我问么?”
“我只听说,她最近和一个读书人住在一起。好像那人还靠她养着。”楚云梨说到这里,对面的杨昌雨已经白了脸。
饶是杨昌雨早有准备,也还是接受不了这样的真相,她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勉强镇定下来:“是陈世林么?”
楚云梨实话实说:“不知道。”
她甚至没说男人是卢三丫的同乡。
杨昌雨整个摇摇欲坠。
楚云梨没有多管,自己找了马车回家。现如今杨家已经搬去了外城和人同租,隔壁天天都在整修院子。一直到夜里,杨昌雨也没过来。
杨昌雨是回了自己的家。
她没有去过杨家现在住的地方,颇费了一番心思才打听到,因为住得太过偏远,她找到杨家合租的小院子时天都黑了。
开门的是一个壮汉,上下打量她:“你找谁?”
杨昌雨不太喜欢他的眼神:“我找我哥,我哥是童生。”
杨昌华想要考中秀才本就差些火候,加上最近家中出了事,落榜本就在情理之中。他一开始失落了两天,又很快振作起来。后来忙着搬家,安顿好后,又一心扑在了书里。
柳家祖孙已经说了,一家子对他仁至义尽,日后他若是愿意,可以去学堂,但不想再看到杨家其他人。
杨昌华本身脸皮薄,出了这些事情,他不好意思再去柳家,想也知道会被其他弟子指指点点。但若是不去,他也没有银子去其他学堂拜师,没人指点,更考不中。
家里如今困难成这样,他又只会读书,还是打算厚着脸皮去,可这儿离柳家太远,不能天天去。他干脆将除了睡觉之外的所有时间都用来看书。几乎一搬到这里,就成了周围的名人。
“杨童生的妹妹啊。”壮汉眼神收敛了些,转身大喊:“大娘,你那个嫁去乡下的闺女回来了。”
这大嗓门,怕是不止这院子,周边一大片都能听见。杨昌雨只觉屈辱。
杨母也觉得这话不好听,城里的姑娘往郊外嫁就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杨昌雨还嫁去了那样偏僻的地方,夫家又特别穷。真的,杨母都不好意思跟人提及女婿一家子。
女儿难得回来,她压下心头的不悦,也是家里人都弱,她不敢跟那个壮汉计较:“昌雨,快进门来。”
杨昌雨看到屋中又破又旧,桌子都是缺了腿用砖头垫起来的,上面放着一些粗粮糊糊,角落还摆了一张床。关键是这屋子一点不向阳,天还没黑呢,里面已经黑乎乎一片了。
杨昌华蹲在门口看书,对于妹妹回来,他只往这边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杨昌雨很不满意哥哥对自己的态度,却也不好直说。其实从多年前起,她就已经看出来了母亲的偏心,从来不在母亲面前说哥哥的不好。埋怨道:“我嫁去乡下是什么好事不成,你还到处宣扬。”
杨母也是无意中透露,早已后悔了。听着女儿话里的责备,她不高兴道:“你嫁都嫁了,还怕人说?”
“本来我是不嫁的。”杨昌雨最近过得很不好,她真想回当初去打死那个一心想要嫁给陈世林的自己,她后来也想过,当时她那么想嫁,并非是有多喜欢他,而是不想让母亲如愿。因为跟母亲赌气,她才特意选了个这么穷又有前程的。
现在看来,前程不知道在哪儿……就算他真的考中,陪在他身边的人也不一定是她。
杨昌雨心里难受,话便说得不好听:“要不是你想拿我的婚事换好处,我才不会嫁给他!”
杨母瞪大眼:“我早说过,嫁给他你过不上好日子。好话说尽,你一句都听不进去……我让你相看好一点的人家就是卖你?昌雨,我处处为你打算,你最不该怪的人就是我。”
杨昌雨别开脸,眼圈已然通红。
看到女儿哭了,杨母心中并无怜惜,不提议亲的事情还好,一提及这些,她难免就会想起自己当初的打算。
住在这破地方,要多憋屈有多憋屈,夜里还担忧有人摸进门来。若是女儿听话点,愿意帮家里,就嫁在这城里,如今绝不会是这样的情形。
“别哭了。”
杨昌雨悲从中来,趴在带着霉味床上嚎啕大哭。
杨母特别烦躁:“让你不哭了,你没听见吗?”
杨昌雨忍不住。
其实这屋中没有她住的地方,好在杨父夜里不回来,回来了还可以跟杨昌华挤一挤,她才能留在院子里过夜。
饶是如此,第二天也还是有东家上门,多讨要了一些房费。
杨母如今一个铜板恨不能掰成两半花,送走了东家,心疼地直抽抽:“你那么喜欢陈家,倒是别回来呀。”
听着母亲的冷嘲热讽,杨昌雨便不愿意将自己的处境说出来了。
又是两天过去,这天楚云梨正和柳母一起整理绣线,又有敲门声起。刚好她胳膊都酸了,便率先去开门。
门口站着杨昌雨,她脸色苍白,像病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