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联想到之前讨论过两次的事,他心里第一次有了一个假设,或者说,是他第一次没有选择回避,而是认真直面了这个假设。
——假如夏珏没能和他一起考去北京,也就是假如他要和夏珏异地分离至少四年,他是否能够接受?而当夏珏不在身边时,他又如何自处?
回想起过年时最冷清的那几天,闻骁用力闭了闭眼。
隔壁床传来轻微的鼾声。
室友们都已经睡熟了。闻骁被隔离在一重又一重梦乡之外,愈发感到茫然。
过去五年,他全身心都沉浸在对闻征明的报复与自我厌恶当中,一旦抽离出来,整个人都是空的,是夏珏的存在,才及时弥补了这个空洞。
也只是弥补,而不是补全。朝夕相处的陪伴,他尚且欲壑难填,不能满足,总不自觉地想做得更过分,难以想象假如要两地分隔,他会是什么样的状态。
洗手间的管道淌过一段淅淅沥沥的水流。
这种时候,有一点声响,比万籁俱寂更让人觉得寂寞。
闻骁强压下心中的烦躁,迫使自己闭眼,可越是这样,眼球越是有一股下沉感,像在压迫脑内的神经。他感到头部刺痛、眩晕,难以入眠。
不知熬了多久。这一晚,闻骁完全不清楚自己是如何度过的,仿佛才入梦,就被起床铃叫醒了。
之后他心不在焉了一整日,数学小测时神游世外,拿下一个史无前例的低分,挨了郭雪风一通训。
还不止这一天。
元宵节之前,加上寒假的部分时间,闻骁抽空刷完了数学、外语、理综共计三本全国卷《天利三十八套》,给夏珏制定了一份针对全国卷的新学习计划表。
“这学期不用太盯着月考的分数,”食堂里,闻骁指着表上的几个重点,对夏珏说道,“重心还是放在自己的全国卷上,尤其英语和数学,差异会比较明显。”
夏珏乖乖接过计划表,但视线始终在闻骁脸上。他听闻骁说了半晌,终于忍不住问:“闻骁,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专心听。”闻骁抬头,瞥他一眼。
夏珏忧虑道:“可你这里——”
闻骁眼睛下面都微微泛青了,嗓子也哑着。
“我没事,”闻骁平静道,“昨晚没睡好。”
夏珏叹了口气,心道:你这样,没睡好明显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那儿有褪黑素,你吃吗?”他问,“过年的时候李锐给我的。”
闻骁说:“不用了。”
闻骁不是没试过褪黑素这些,可吃了只是头晕,对助眠作用不大,反而更难受。他的失眠,更多是心理因素导致的,这对夏珏不能明说。
当晚,夏珏还是把褪黑素送到了他的宿舍。
可惜无效。闻骁已经记不清这是近来第几晚,他只能睡着四五个小时了。几乎每天,他或是睡着晚,或是醒得早,白天头重脚轻,强作清醒。
尤其等到一周后的情人节,小周周五,他和夏珏在被窝里用短信说了很久的情话。能感觉得到,夏珏是开心的,他却越聊越低沉烦乱,通宵没有睡意。
无法描述,这对闻骁来说是怎样的一个月。期间听说邵雨枫离家出走,邵洋来学校闹过一次。
三月四、五两天,他们度过了开学以来的第一次月考。九号放榜,公布成绩:闻骁687,告别年级前三十;夏珏528,倒数第二十。
办公室里,米群飞与闻骁面对面坐着,气氛凝重。
闻骁微眯着眼睛。长时间睡眠不足,他身上逐渐被一种颓丧的气息笼罩,眼圈微青,没什么表情,有点懒洋洋的,没睡醒的样子。
以他的皮相,这样也不难看,反而有股不一样的味道。但显然,米群飞叫他来,不是为了欣赏他的新sty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