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嬷嬷也在一边,看沁姑姑进来了便招呼她过来坐,宫女们退开,冯霜止便看向了这二人。
“太后娘娘近日来听的时间越来越短了。”
以至于冯霜止最近进宫来不过是坐一坐而已。
芳嬷嬷叹气,“一日不如一日了……”
她们都知道太后是熬不了几天了的,太后也知道,所以想要把事情都处理好。
沁姑姑看了冯霜止一眼,便问芳嬷嬷道:“前面怎么样了?”
说的是庄妃的事情。
芳嬷嬷道:“方才宫女来说,皇上差点气晕了,甚至骂令妃是毒妇,说她血口喷人,还拿了东西砸她。
皇上以为她是为了死去的愉妃才来污蔑庄妃,不过太医喊过去对质了……现在情况如何还当真不清楚?”
哪里还会有不清楚的呢?
冯霜止猜都能够猜到,凭借令妃的手段定然能够将自己洗白的。
庄妃现在是废了。
在冯霜止离宫之前,消息是一茬儿接一茬儿地来,最近后宫之中可以说是血雨腥风,之前看到愉妃倒霉时候还有人笑,现在看到庄妃也跟着倒霉了,却开始有些惶恐了。
现在就怕皇帝的怒火烧到自己的身上来,皇帝那边是坐在庄妃的床边,过了很久,才直接给了庄妃一巴掌,问她那个男人是谁。
庄妃坐在那里没说话,一连串的打击几乎要让她崩溃了,从她到承德开始,一切似乎就已经失控了。
她是死也不会说出那是谁的,如今诬陷别人似乎已经没有什么意思了……她已经是必死无疑,干什么还要拖累别人呢?
可是,她是真恨着乾隆。
看着乾隆那青黑的脸色,还有这宫里垂着头的所有宫人,最后是那披头散发哭诉的令贵妃,喜那木拉冷笑了一声,之后竟然大笑了起来:“你以为是谁?
反正不是你!高高在上的大清皇帝,你都是行将就木之人了,坐拥大清江山也无法享寿万年!你活该!你这样的人便合该断子绝孙!”
乾隆气得发抖,想要抬起手来打他,可是喘得心肺都疼起来,吴书来立刻上来安抚他,让皇帝息怒。
乾隆顺了好久的气,这才缓过来,那长满了皱纹的手指着庄妃,便道:“朕自问待你不薄,你却如此背叛朕,诅咒朕,你良心何在?
!”
“哈,良心?”
喜那木拉不屑,她才小产完没几天,这个时候原本是该脸色惨白的,可是她现在脸色红润得异常,已经是被现在的情况逼得亢奋了,她知道自己难逃一死,竟然大笑了三声,道,“我不愿成为蒙古讨好你的礼物,我是个人,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你用来显示自己千秋功绩的丰碑,也不是你用来证明自己青春不老的炉鼎,更不是你们政治交易的工具!我不是没喜怒的木偶,要摆弄我,先要看看你有没有资格!”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乾隆什么都明白了,他退了三步,吴书来挥手就想要让人上来将这庄妃叉走,只是乾隆却像是忽然之间缓过来了。
“这么说,打从一开始,你便不愿来接触我,一切都是别人逼你的,你记恨朕夺了你自由,今日才有如此的报复?”
“你高看自己了。”
喜那木拉笑出了眼泪,“我看不起你,你不是想知道是谁跟我一起为你戴了绿帽子吗?
我告诉你啊——”
下面令贵妃完全没想到事情竟然有这样的发展,当真是可喜可贺了,出乎意料地完美。
掩饰住自己的暗喜,她一脸的震骇,望着乾隆,也望着喜那木拉,似乎也没想到喜那木拉竟然是个这样的人。
乾隆的声音忽然之间大了起来,便怒喝了一声:“是谁!”
喜那木拉大笑,“是和砷!是福康安!是你的心腹大臣们,是你宠爱的皇子们!你去查啊,你去查啊!”
乾隆继位这么多年以来,除了那两淮盐引案不曾受过这么多的刺激,他自以为自己对喜那木拉很好,她甚至也是一副温顺的样子,如今竟然俨然一个疯妇!
喜那木拉这一开口,说出了这一串名字,根本就是乱咬,她看乾隆说不出话来,便道:“都是他们,你去啊,杀了他们啊,我想看着你杀了他们!”
杀了这些股肱之臣,便让他的江山摇落,一起废了吧!
吴书来喃喃道:“万岁爷,她已经疯了……”
乾隆何尝不知道,他垂下眼,道:“她已经疯了……剥去所有的封号品级,发去冷宫。”
疯了的庄妃。
这消息虽然是随口胡言,可是真正传到了冯霜止的耳边的时候,还是让她差点没握紧这茶杯,磕出了声响,沁姑姑和芳嬷嬷都在看她。
冯霜止面色惨白了一下,毫不避讳道:“不曾想庄妃竟然是个这样的人……”
沁姑姑叹气,道:“这事情太大,我得去禀告一下太后。”
虽然太后早就知道,可是现在有了结果了,总该去禀报一下。
只是这样的喜那木拉,竟然只是发去冷宫,让人有些意外。
冯霜止这边几乎是立刻就猜到乾隆还是念旧情的,只不过到了冷宫,怎么都是个死而已,只分快慢。
但她没有想到,太后那边听到了消息之后,竟然是说,直接让人趁夜送去三尺白绫,要她早些离开去。
太后手段的果决,当真是非凡。
一个喜那木拉,便已经有了这样的结局。
冯霜止想起那女人之前故意引起自己误会的很多话来,便明白她似乎是想要报复乾隆——只不过,奸1夫到底是谁?
这似乎是成为一个谜题了。
有奸夫,奸夫是谁?
和砷,福康安,还有别的什么阿哥……
她说出来的这些人似乎都是模糊视线的,真正的那人应该不在这里面,和砷真是躺着也中枪。
喜那木拉始终不肯说出这个人来,兴许是喜欢到了极点?
阿哥,阿哥?
她脑子里闪电一般掠过了一个想法,只不过又否决了——当时的永琰还小,不管是时间还是地点都对不上,甚至在承德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他。
那会是谁?
这个问题也是乾隆想要知道的,他发动了宫中的人去查,从承德那边查起,一直到宫中,一定要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这一下顿时就闹得人心惶惶起来。
尽管和砷与此事其实无关,可是因为喜那木拉那一句话,和砷被牵扯下水也不是没可能的,她焦心得很,尽管知道喜那木拉必死,也是对这女人恨极了。
“今日太后娘娘怕是又不能继续听下去了。”
芳嬷嬷叹气,又要送冯霜止走。
冯霜止请芳嬷嬷留步,说太后那边需要她照顾,她一个人走也好的。
令贵妃这一手连环计太漂亮,从今日开始,整个后宫几乎都是她的天下了。
冯霜止一路走着,便考虑着怎么才能将和砷从这件事里摘出来,太后日渐地不行了,令贵妃得势,又要进行好好的一番权衡了。
无论如何,她不可能永远保持中立,与毓舒走近,便要面临令妃的针对,反之亦然。
只不过,冯霜止既不喜欢毓舒也不喜欢令妃,如今倒是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局面。
她现在进宫和离宫的时间基本都是固定的,永琰想要找她很方便,将她堵在宫道上的时候,便见她有些神不守舍,一时没忍住出言提醒她道:“前路绊脚,和夫人该小心一些。”
该长点心了。
永琰曾对自己说这话,今日也对冯霜止说这话。
冯霜止是台困扰,如今她已经熟悉了永琰的出现,不出现倒是奇怪了。
自动找了个视线的死角偏僻处,她便看向永琰:“那庄妃可与你有关?”
永琰摇头:“我听说了庄妃胡乱说的话,只是我哪里愚蠢到那个地步了?
不管是时间还是地方,都对不上,皇阿玛还没糊涂到那个地步见人便怀疑的。”
只是和砷就麻烦了,皇帝说出来,必定要调查一番,这庄妃当真是个祸害,虽然凭借着她的确是搅乱了宫里的局势,甚至一开始压制了令贵妃,可是后来这一颗棋子失控,还要危及反咬到执棋人了。
冯霜止不想这里,问道:“十五爷可有什么要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