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京中住,我可要大鱼大肉好酒好菜,没个山珍海味鱼翅燕窝,休想伺候起我了。”
“砸锅卖铁也得养你……”
姜姒莞尔,也跟着开起玩笑来。
姜荀便道:“陪我手谈一局吧。”
翠痕便上来搬了锦垫软枕,给姜姒靠在了身后,这才跟着帮着收拾棋盘,她眼底带着泪。
姜姒戏谑道:“甭哭了,不知道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荀堂兄你还不快看看你这大丫鬟,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小姐呢。”
翠痕只是心里高兴,哪里又有那么娇气?
她开口想要说什么,一转眼便看姜荀回头看着自己,又一时羞红了脸,急急忙忙退了开,把药碗端走,才到了走廊上,被冷风一吹,头脑却清醒了许多。
回头一看佛堂的位置,翠痕却是心下微沉,脸上的喜色渐渐转淡。
手指掐在一起,最终自嘲一笑,她哪里是那等尊贵的人,能陪在大爷身边就不错了。
正要离开,翠痕却瞥见远处来了三个人,前面一个披着粉色披风的不是府里二姑娘吗?
翠痕连忙上去:“二姑娘,您怎么来了?”
来的是四房这边的二姑娘姜好,也是嫡出,化雪时候冷,她上来的时候小脸都有些冻青了,一见到翠痕才放心了不少,连忙问道:“大哥可在?”
“京里老太太和四姑娘来看大爷了,现在四姑娘正陪着大爷下棋呢,您瞧瞧您这一身的雪沫子,快请进来吧。”
后面还跟了两个丫鬟,都在翠痕的招呼下进来了。
姜姒与姜荀的棋局才刚刚开始,姜荀下的是快手棋,一子一子落下,似乎根本不用思考。
跟姜荀下棋,永远有一种在打仗的感觉。
尤其是,姜姒下的也是快手棋。
两个人你来我往,屋里只听得见“啪啪”的棋子与棋盘敲击的声音。
翠痕去而复返,让姜姒抬头看了一眼,便见她引进来一个人,乃是四房的堂妹姜好,她顿时手一停,节奏已乱了,便收手道:“堂妹竟也来了。”
姜荀也抬头一看,竟瞧见姜好,这是他亲妹妹。
“我的好姑娘你怎么来了?”
好姑娘,因为姜好名字里有一个好,别人都这样叫她。
她生得乖巧,看上去甜甜的,年纪比姜姒还要小上一岁,看上去稚气未脱,见了姜荀就扑簌扑簌掉眼泪,捂着脸道:“如姐姐不让我来看哥哥,说会得罪姨娘。
可哥哥走时候什么也没带,好儿担心,就说来上香看看你。”
姜姒听了,却是沉默。
姜如姜好都是姜荀的妹妹,姜如年纪要大一些,也懂事得多,可姜姒却没想到,患难见真情,反倒是小一些的这个是真好。
姜好姜好,兴许还真应了这个“好”字。
“快别哭了,来堂姐这里坐。”
姜好跟姜姒也不是很亲近,不过毕竟是堂姐妹,如今又都在净雪庵,这姑娘难免将姜姒划入了自己这个阵营,想着跟哥哥好的都是自己的朋友,所以坐到了姜姒这边来。
姜姒看她冷得厉害,便叫把炉子略搬近一些,又给圈上手来呵气暖着。
“现在哥哥没事了,你可别哭鼻子了,多难看……”
给这小祖宗擦了眼泪,姜姒也是对自己逐渐提升的耐心有了自信。
然而姜荀只是在一旁听着,他早在听见说“如姐姐”的时候,就眼角一跳,杀机也迸出来,叫人看了胆寒。
姜姒也不知四房这边是怎么回事,竟还有嫡女慑于外室,反而拘束着自己妹妹不来看哥哥的。
想来这姜如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分家之后,兄弟姊妹们都不怎么联络,渐渐也就生疏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姜姒把姜好哄好了也就不说话了。
四房之中的龌龊事,姜荀不想让姜姒听见。
他还不知三房龌龊事也多,只觉得姜姒年纪小,暂时不该沾这些,因将棋盘推开,让姜姒先回去休息,自己在屋里跟姜好说话。
姜姒退出来,站在廊下,红玉给她披上披风,便道:“老太太方才去了佛堂,您过去看看吗?”
“看看吧。”
顺道要说说姜好来了,一会儿也好叫祖孙两个见见面。
姜荀也答应去京中过年,好歹也了结了一桩心愿。
而姜荀如今已经是举人,以后更是要高中状元的人,老爷子不喜欢他的儿子们,觉得都是混账东西,可有的东西是隔代传,姜坤的本事都在姜荀的身上了。
老爷子手里那些人脉,不留给自己的儿子们,却未必不会用到自己孙子的身上,更何况姜荀还是这样一个有本事的?
所以回京过年,对姜荀只有好处。
一路穿过中庭,姜姒上了廊,正要转过拐角,进佛堂去,却发现一名穿着灰蓝色衣裳的女尼一手扶着墙柱,背对着走廊,另一手按着自己心口,似乎在干呕什么。
姜姒顿住脚步,皱了皱眉,道:“红玉上去看看。”
红玉因走上前去,拍在那女尼瘦削的肩膀上:“小师父,你没事吧?”
“啊!”
那小尼姑竟然惊叫了一声,甚至直接退开了,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见到是姜姒等人,她才惊魂未定地松了一口气,讷讷道:“原来是四姑娘。”
姜姒细细一打量这尼姑,直觉她眼如秋波,粉面朱唇,说不出地俊俏,甚至让她觉得有几分面善,不过这女尼脸上神情未免太过局促。
“才打这里路过,瞧见小师父似乎不大好,所以叫丫鬟来看看,是否有什么可以帮个手的地方。”
“不不,也没什么,就是早晨吃坏些东西。”
小尼姑连连摆手,低下了头,解释一句。
姜姒看她低头轻轻抚了抚自己蓝灰色的袍角,眼底便掠过几许探究,嘴上却道:“那咱们便不打扰小师父了,若有个什么病痛,还是莫耽误了的好。”
那小尼姑点了点头,便目送姜姒带着自己丫鬟们去了。
人一走,她胃里又开始反酸,一下子扑到旁边去呕吐了起来,可吐也没吐出什么东西,平白难受得自己满眼包着泪花。
她还没注意到,姜姒走过去几步,却已经回头来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