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仪也是一声冷笑,那种突如其来的彷徨,渐渐从她身上消散干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愤怒和不甘。
成婚拜堂时候出这事,对女儿家的名声又是何等大的损失?
周兼……周兼……
她终究没想到,在她决定将自己的一身托付给他的时候,他将她重重摔下。
那种痛心和失望的感觉,让她难受极了。
她觉得自己眼眶有些湿,可落不下眼泪来。
满堂寂静之中,周兼沉默了许久。
他道:“你做过的那些歹毒蛇蝎之事,要我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说出来吗?
五姑娘,我周兼终究敬你爱你一场,也不想在此将事做绝。
你我终究有缘无分,我周兼亦不能容忍心肠歹毒之人……”
“心肠歹毒?”
哈……
宋仪真不知道他对自己的印象到底是哪里来的,如今事情已经是一发不可收拾,还有什么好说的?
要死,得让她死个明白。
“我问心无愧,你又能说出什么来?”
定定望着宋仪,周兼眼底的失望,忽然涌了上来。
她至今还以为自己不知道吗?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宋五姑娘做过什么连自己也忘了,那周某……不如让五姑娘想起来一下。”
心底猛地一颤,宋仪也望着他。
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周兼要说什么,只是隐隐然有一个声音在叫嚣:要出大事了!
没有人敢插话,也不会有人插话。
在看见宋仪这般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架势之后,周兼忽然觉得心底那几分负疚感消失不见了。
于是他竟然笑了一声,开口道:“昔日我父亲遭受冤屈,平白有囹圄之灾,乃是因为一本账册……”
宋仪忽然愣住。
“宋五姑娘可还记得,到底是谁在这一本账册上做了手脚,平白多添了几笔,有了数万两的亏空?
!宋五姑娘真真妙手之人,一身学识才华不用在正路上,反倒做此等栽赃陷害的小人之事!”
这件事……
宋仪张口想要反驳,可脑海之中却电光火石地闪过之前自己所见的种种画面。
书房,书格,账册,手……
然后,东西被交到了另外一个人手中。
她忽然喉咙发紧,口中发苦,说不出一句话来。
周兼见她这般模样,只当她是已经被自己戳穿了,终于强撑不下去。
他没想到自己会把宋仪逼到这地步,原本只是想留下一条活路的。
可如今……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周兼笑得嘲讽,也笑得让自己堵心:“宋五姑娘,周某爱你重你敬你,不曾有丝毫对不起你,也更没有什么冒犯的地方。
你却平白篡改账册,算计我父亲,到底是为了什么?”
“莫要以为你为了遮掩,故意改变了自己如今的字迹,便没人能得到你这两年来的字迹,与账册作对比……时常听人说,两年间宋五姑娘因伤了手,所以字迹变了,未料乃是为此遮掩的谎言,何等心机深重!”
宋仪依旧说不出话来。
他不信她,所以连字迹都能怀疑上,而这一点……的确是常理无法解释。
周兼的话却还没结束:“昔日周某听说,宋五姑娘心仪嗣祁王,还当只是传言,没料想五姑娘只顾着攀高枝儿,由是想要悔去我两家口头约定,不想嫁给周某……五姑娘,我如此爱你护你,断断容不得你受一丝一毫的委屈,若你开口,此事我必然顺你的意,不会有半分为难。
谁料想……五姑娘竟剑走偏锋,做出此等昧良心的蛇蝎之事!”
所有人彻底愣住了。
周宋两家的案子,不是已经结案了吗?
如今怎么周兼旧事重提,难道这里面还有隐情?
今日御史彭林也在场,听见这一句只觉得头皮都炸了起来。
前两天周兼找自己拿账册卷宗去看,他还当他只是要整理,没想到竟然是今天这件事。
整个人豁然起身,彭林大声道:“留非慎言,私改账册可是大罪,当心冤枉了好人!”
“不会冤枉好人的。”
周兼看着怔然立在一侧的宋仪,“宋五姑娘蛇蝎心肠,狠辣歹毒,阴险算计,又怎算得上是好人?”
“……”
宋仪默然无声。
她在原地站了许久,在周兼说话的时候,便已经明白了来龙去脉。
真是个命运捉弄,可细细一想,也挺有意思。
太有意思了……
宋仪忍不住笑了起来,整张容颜一下绽开,明艳得不像样子,又似一团火,一斛珠,灼灼地耀目。
所有人都不明白宋仪为什么笑。
只有宋仪自己知道,这是多荒谬的一件事。
她眼底神光淡淡,敛了笑的时候,才看向周兼:“我宋仪,今日便算是与你周兼恩断义绝。
你言之凿凿,我却问心无愧。
即便周公子找出无数证据来,没做过便是没做过,我不曾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不肯信我,已是你之大错。”
说完,她将手中的红绸,也轻轻地松了。
一段姻缘,一根红线,两头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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