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仪万万没想到竟然还能在船上遇到陆无咎,又惊又怕之下半天没说出话来,末了竟只问出一句:“你怎的……”
“随便混上一条船来,竟是你宋家进京的船,也算是缘分了。”
宋元启的事情,陆无咎自然清楚,他甚至知道得比宋仪多得多。
所以如今见了宋仪竟然也跟着进京,似乎要帮着那宋元启伸冤抱屈,便觉得讽刺:若没宋仪在这里头插手,哪里来周博宋元启这两个人的悲惨遭遇?
不过事不关己,陆无咎懒得多说两句,只道:“五姑娘的东西还存在陆某这边,不过不打紧,隆庆商号这头东西都给五姑娘留着,不必担心。”
宋仪知道陆无咎这人机心重,不过人品上勉强算信得过,本不计较这些。
更何况……
不是宋仪清高,当初配方换来的那一笔横财,她真不怎么敢要。
“此事劳陆先生费心了。”
也没什么费心的说法,陆无咎扇子一摇,笑了笑,瞧着旁边有人过来,也不好跟宋仪多说,一拱手便告了辞。
宋仪也只作谁也没遇到,心里想着陆无咎这样的人四处走动实在是再简单不过。
她有心要问问周博等人的事情,可又不好意思开口,忍了一路,还是再没跟陆无咎搭上过一句话。
通州不久便已经到了,这里遥遥一望,就能瞧见皇城顶。
雪竹雪香两个也是没出过远门,刚出来的时候还觉得很新奇,过了一阵也就渐渐懒怠下来,直到今天说要弃船登岸了,人才开始活泛起来。
雪香性子活泼,船刚靠岸,就已经走了出来,扶着宋仪,巴不得立刻就蹦上去了。
旁侧的船娘见他们这般兴奋,却是笑了笑:“几位都是从济南来的,京城风物可不一样呢,繁华地晃花人眼。
等一会子登了岸,可千万要记得留香斋的云片糕,裁云记的蜀绣,十二街的河灯晚上也是一绝……对了,最近京城新开了一家叫芙蓉斋的香料铺子,才卖一种珍珠粉,听那些小姑娘们说,抹在脸上跟贴在肌肤上一样,半分看不出端倪来,可是厉害……”
“珍珠粉?”
雪香念叨了一句,回过头来对宋仪道,“姑娘,这倒是跟咱们做的粉一个名儿呢,不过是一件东西吗?”
“……这哪儿知道呢。”
宋仪早在听见珍珠粉的时候,便已经微微讶然,只觉出几分心惊肉跳来。
她知道珍珠粉,还是从那一位留下来的方子上,如今也有珍珠粉出现在什么香料铺子里?
这倒是有点意思。
宋仪低眉敛目,没露出半分的情绪,船一靠岸,便跟着下了船。
另一头的陆无咎照旧是不显眼的客商打扮,跟着船工们一起下了船,远远就朝着码头那一面的一驾马车走过去。
这马车看着与寻常无异,可若仔细看,便能发现光是轿帘子都用的是顶尖苏绣,团花密纹,车主人身份必定不凡。
“王爷,陆先生来了。”
坐在前头赶马的陶德一眼就看见了陆无咎,连忙朝着车里通禀一声。
这个时候,车里那一位才不紧不慢地出了来,又踩着脚凳下了车,略一理身上苍青色的锦袍,细一看便是人如玉润,神态闲散之间又透出那几分洒然来。
不是卫起,又是何人?
他抬眼便瞧见陆无咎这一身的打扮,于是摇头失笑,啧了一声:“大将军身边的白纸扇,竟也有做这等粗俗打扮的时候,若传出去,必定笑倒三军。”
“多日不见,王爷倒是又爱开起玩笑来了……”
陆无咎是哭笑不得,他回头看了一眼,宋家人已经又准备着雇车轿离开码头了。
他眼光一闪,便已经轻而易举从众人之间找到那一抹窈窕影子,宋仪纵使是不加修饰,也如清水芙蓉,美得戳进人心窝子里。
不知怎的,他忽然回头看向了卫起,只见对方也转过了眼眸,朝着那边看去。
陆无咎笑了一声:“王爷可觉得这美人儿有些变化?”
“是么……”卫起眼尾一挑,只掐了一枚奇楠香珠,微微用力,而后转身,似浑不在意,“女人,打扮得再干净,心一旦脏了,便不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