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他动了动嘴唇,勉强道:“知道了。”

娄钺坦然起身,回了自己的席位。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不高兴,到了时辰,便草草散席了。

齐旻上了马车,车子正要走,他的好友忽然匆匆拦住,挤到了马车上。

“何事?”

齐旻年岁大了,喝了些酒,此时有点晕,正靠在车厢上歇息。

好友在他面前坐下,不解地问道:“齐公今日,为何要说那句话呢?”

齐旻睁开眼看向他,道:“因为娄钺今日着实僭越,惹皇上不高兴了。”

这一听便不是齐旻该说的话。那好友急道:“齐公莫要同我打趣了!”

齐旻嗯了一声:“没有打趣。”

说着,他坐直了身体,缓缓道:“你也看出来了,娄将军说话直白,今日非但得罪了庞绍,还惹得陛下不快。武将多少总有些轻狂,这是常有的。但娄将军的轻狂,却不是倚功造过,而是真心实意地恼怒庞绍,为大景着急。”

好友道:“这是自然!”

齐旻叹了口气。

“他如此,庞绍不会容他。”

好友道:“……齐公是这般猜测的?可是如今,若无娄钺,大景便再无良将了。”

齐旻垂眼。

“你我会担心这个,庞绍却不会。”他说。“方才离席时,我特意行在庞绍附近,果真见有人上前安慰他。他同那人简单说了一句‘任他骄狂,他日必有大难’,我便知道,我猜对了。”

好友一急:“这可如何是好!”

齐旻沉吟片刻,缓缓开了口。

“总不能真让他得逞。”他说。“故而我今日才这么说,为的就是和娄将军正面起争端,同他划清界限。这样,庞绍动手,便不会太过避忌,甚至也许会试探我的心意,从而利用我。我虽老朽,多少在朝中也有些熟识,届时,总能找到蛛丝马迹,这样,他要做的事,便有迹可循,也有办法去击破了。”

好友沉吟片刻,点头赞许道:“齐公此法甚好。”

说着,他叹息道:“从来只知齐公正直耿介,如今看来,竟还有副玲珑心肠。”

齐旻闻言,笑着摇了摇头。

“我哪儿有什么玲珑心肠。”他说。“不过是前些时日,被靖王殿下暗中救过一命,才恍然发觉,与庞绍相争,该学会以退为进罢了。”

而另一头,娄钺的马车上,隐约还能传来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

娄婉君坐在一旁,瞧着他直笑。

“你高兴什么!”娄钺不满。

娄婉君笑着说道:“没什么,只是父亲今日心直口快,看得人颇为痛快。”

“光嘴上骂他几句,管什么用!”娄钺怒道。“荒唐事已经做了,只可惜……”

说到这儿,他忽然不知究竟该可惜好好的朝廷被毁成这样,还是可惜霍无咎那孩子遭此磨难了。

“可惜霍大哥?”娄婉君接嘴道。

娄钺神色沉重,不再说话了。

他知道自己对不住定北侯,但家国大义在此,他作为将领,不可因着兄弟私情而首鼠两端。但是……

他死在战场上,自己如今连他埋在哪儿都不知道。他就那么一个儿子,如今自己却眼睁睁地看着那孩子被打成残废,求死不得,被辱作妾室。

娄钺只觉痛心。

却听到旁边娄婉君轻轻笑了两声,安抚地伸出手去,拍了拍娄钺的肩膀,安慰道:“父亲也别太难过。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好歹,那靖王瞧上去不是坏人,不会真把霍大哥怎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