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好像脱离五官队列独自行动,在这张倒下来的人脸上,唯有那双眼睛是正的。
这东西起先没有显形,像是完全潜藏在空气,只有一旁栏杆震颤,能在栏杆里看见那双映出的眼睛。
和林鹊相比寻静流真的镇定惊人,他见了这么个能令一般人吓到升天的东西,也面色不改,为林鹊的话“嗯”了一声,盯着正从一团黑雾里抽出伞的弋延淮说:“一双手从你头顶擦过去了。”
林鹊抽了好大一口气,像要给抽伞动作配音。
“没关系,挨一下碰一下都问题不大。”弋延淮声音落下来,难得带了点正经安抚,他伞尖前的黑雾就是不久前的倒吊人形,“要是实在担心,回去拿艾草叶擦擦头皮,最多就是掉点头发而已。”
弋延淮说得轻描淡写的,却扎中天天熬夜的小高中生痛点。
“会掉头发还问题不大吗?”林鹊惊恐得头不低眼也不闭了,一伸脖子仰起头来,“掉点是多少啊哥,关于这个‘点’我们看法一致吗?不会是去了理发店后我说给我剪这么点就好,结果托尼老师给我直接推平的惨烈差距吧?”
没料到掉头发能引起林鹊这么大反应,不仅弋延淮,寻静流也侧目看林鹊一眼。
林鹊哭丧着脸:“我们这一代压力很大的,听说隔壁班最努力的学霸上学期都秃了,出现了少年白和发际线危机。”
只可惜另外两个人都无法感同身受他对秃头的恐惧。
寻静流用非常纳闷的眼神看林鹊,视线下落在小高中生头顶,他额前黑发有点碎,被他随意拨去一边,缠过手指的发丝是不用说的健康有光泽。
弋延淮站在栏杆上,衣摆和头发一起翻飞,这位更过分,风像要帮他展示头发似的,把他的浓密黑发吹得直遮挡视线。
林鹊仿佛看到有两个巨大问号在这二位头顶升起来:秃是什么?
林鹊悲伤地想,我承担了我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恐惧。
年纪最小却头发最薄的高中生还有点想嘤,就在这时,他看见第三位试图展示头发的对象加入战场——一大把头发从栏杆上方垂下来。
林鹊第一反应都歪了,内心呐喊鬼的头发都比我多!再下一秒,随着一张脸从顶上慢慢倒出来,那张脸上唯有眼睛脱离行动,和其他部位仍是反的,林鹊猝不及防和这双眼睛看了个对眼,关注重点陡然回落,再次变成挂在寻静流肩膀的尖叫鸡:“啊啊啊!”
至今为止,除了在厕所隔间门板下看见的脚,林鹊虽说来到这鬼地方已有一阵,但还从没亲眼见过这里怪物的真容。
从栏杆上方倒下来的人脸带来了不小冲击。
这以“倒车”方式出场的东西离弋延淮更近,几乎就是在弋延淮背后倒挂下来的,发丝垂向他肩膀,而这在林鹊看来完全能打上“要凉”的一幕,转眼居然换了个剧情走向,弋延淮一个多余眼神都没分给背后,长伞随他手腕翻转,他好像背后也长了眼睛,反手就将伞尖刺入倒挂人形,动作迅疾如电。
被伞尖破开的地方即刻成为一团黑雾,鬼怪再次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啸,黑雾涌动得愤懑不甘,大有要和弋延淮拼一把的气势,但转瞬,被卷起的伞面内里金纹闪烁,看不清有多少繁复咒文眨眼间从黑色长伞上流淌过去,旁人视角只能捕捉到那些在伞骨间交错的亮光。
黑雾原本正欲顺着伞尖冲向弋延淮的手,触上金光,仿佛遭受到难以忍受的灼烫,它们急匆匆想要再往回撤,黑雾里的尖啸转成哀嚎。
一片嘈杂里,寻静流听见弋延淮发出了一声低笑。
这人说:“哎,来都来了。”
寻静流:“……”
怎么说的还挺客气,像正反客为主,要留客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