侲子抬头看了她一眼,连忙快步拿了干净的帕子,伸手替她揩去额角的汗,同时听她继续道:“会仙宫里怎么生了那么旺的炭火?热得你们一个个都发昏想睡了,你们拿去灭掉几块。”
侲子应声去了,转身时悄悄一吐舌。会仙宫中人并不多,国师又不肯给大门上帘,以至于殿内一直凉嗖嗖的,雨灾之后冷得比任何一宫都快,烧炭却比其他地方都晚,如今好不容易因下雪开始烧炭了,国师却不知什么缘故,还是不肯让他们好好暖一暖。
贞月没有读心术,但能察觉人情浮动,心中知他埋怨自己,更加不忿,只不过不想耽搁熄炭,所以暂且放过了他,微微抬头让梳完头发的侲子替自己上妆。
粉是不必傅的,因为她的脸已经很白净。侲子点了胭脂,细细涂了她的嘴唇,抹出一片明艳的正红,又用金箔片制成的花钿在她额头贴出火焰的形状,最后拿螺子黛描过她的眉,这才算是上完了妆。
照理说,她一个修行人,是不该将自己打扮得比皇后还要华丽的,并且一年以前,她也全然不是此种打扮,因为她的存在已经压过一众宫妃,盖过大多数臣子,几乎要同皇帝并驾齐驱,而她又见过天上种种美妙,这凡间精美妆容与服饰于她而言就像残荷与麻布,她全然不在乎。
然而叶珩又出现了。
若说皇帝是她认定的一棵最高大的梧桐,那么叶珩就是蚂蚁一样的东西。
梧桐吸引了她这只朱雀,还有同她肖似的鸿鹄、鹓鶵。可是他从不允许他们占有自己,他是高高在上,谁也得不到的梧桐。
而蚂蚁,本来一只脚就能碾死的,不知为何梧桐却允许它顺着自己的躯干往上爬,爬到很高很高的位置,几乎能够去俯视她。
她不甘心!很不甘心!
本来借着阴家的事,可以一举击垮叶家的,可现在,大部分对叶家不利的记录都被一把火焚尽了!而皇帝却丝毫不急,反倒顺势处置了和她关系不错的大理寺卿,这让她不得不去怀疑,那一把火,是皇帝前阵子驾临大理寺亲自布置,授意人去放的!
她特意追随麟绣仙君到下界,忍受凡人身躯种种痛苦,到头来就被他如此对待么?她不,她不受这委屈!一个大理寺卿倒了,她可以拉拢更多人,她身上的华服,是震慑,是权力的象征!
趁着这些日子皇帝频频去考校太子,也是时候去干些正事了!
贞月伸出手,侲子会意地用胳膊去接,将她扶起,听得她的命令将她送上一顶软轿,直接抬向皇城西边最近的一处城门。
因国师有着皇帝特许随意出入的令牌,又坐的是小轿,侍卫只对着轿子绕一圈,便客客气气放行了。
轿子再度被抬起,贞月阖眼养神,自观吐息,却听见来换班的侍卫过来聊天:“同你讲件新鲜事,正门刚才来了一波人,跪在那儿砰砰磕头,为首的说是要献东西给陛下,你猜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