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并不清楚我们俩受伤到何种程度,只是看过她一眼之后,我已经头晕目眩,被司机抱上了车的时候,我让他想办法救一救那个女孩,便晕厥过去。等我醒来,人依旧迷瞪身上有一处骨折,还伴有脑震荡和各种擦伤,信息素也就此失常,每天躺在床上,或者被推去做各种医学咨询。我派人去打听那个女孩,就听闻她是被救护车送去了医院,后来抢救无效身亡了。”
“当时,我未曾多想,只是为她惋惜。我被母亲带动带西找人看病问诊,父亲在此事背后的各种调查我一概不知,只晓得我进公学后必须继续沿用之前的名字,不能用父亲的姓氏。直到后来,我父亲以相似原因身亡后,我才把这些年来盘根错节的事情挖清楚。”他苦涩地皱了一下眉,“金家为了部分利益,许多年前就笼络了我的舅舅,而多年前开车撞我的人也是他,我是独生子,而我父亲偏爱我的母亲,只要我不行了,家族旁系继承的可能性就会变很大,当年事出突然,本来车要撞死的应该是我,正因为我拉住她往后退了两步,所以……”
他说到此处,好像用尽了一切的力气,高高大大的一个人,在墓碑前蹲下,也成了小小的一团,黝黑的脸迎着月光,眼睛是湿润的,神情也恢复了两人初见时的纯粹,像那个没经过坎坷的小少年:“我明明是想救她的,可是最终牵连她身亡的,也是我。”
思夏的鼻子早就被泪意堵出了阵阵酸楚,此时却愣是没有留一滴眼泪。他往前踏了一步,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发顶:“不是你的错,如果没有你,她依然有极大可能在去往南山的途中遭遇不幸。”
他也没流泪,只是做了个哭相,望着月亮说道:“可我还是难过。因为我无能为力,因为我对危险无知无觉,因为我知道你爱重她,把她当作亲人来看……”
思夏沉默着用手掌安抚了他好一会儿,待他情绪渐渐平稳,才发了问:“你舅舅呢?”
路曜抹了一把眼角,重新站直了身体,脸上的哀恸渐渐褪为阴郁和肃穆,就连声调也着了层霜:“这墓后的断碑,下面埋的就是他。”
思夏屏息凝神挪了步子,视野里慢慢出现了一块被齐齐削掉的黑色石碑——尽管它被削得如此干净,已经不能称之为碑了。而那留下的石头墩子以及供奉花束香炉的平台,接着幽微的灯光都可以看见上面的尘土和落叶,显然是无人打扫有一阵子了。
思夏想,原来,毁灭的也不止是墓中这一个人,还有他的家人。
原来,一切都已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结束了。
原来,一个错误可以错的那么离谱。
原来,悲剧也会因无数个巧合催生而出。
这一切,自己知道得有些晚了。但也不是太晚,因为今年他连十九岁还没到,而现状作为结局,对他而言,已算是极大的幸运了。
离开墓园时,路曜问思夏:“等到眼前的事完全了结,恐怕今后,我们也没有见面的必要和理由了吧?”他强笑了一下,再一次抬头看了眼月亮,“这时分私下会面,该让洛璨起疑心了。我叫人送你去门口吧。”
“他不会起疑心,他只是在吃醋。”思夏转头看他的侧脸,看过之后就把目光望向了渺远的地方,“此事要了解,怕是还需要许多时间,你的帮助不可或缺,所以,未来我们还会见面,以友人的身份。”
远处已有手电的光亮,是赶来送他出门的路曜的手下,他望了一眼,朝路曜道别:“珍重,小丁。”
路曜愣了愣,回过神时,人已远去。
他对着月光中那个细小瘦弱却亭亭如白杨的身影,轻轻答了一句:“你也珍重,周思夏。”
洛璨在园外等得着急了,又不敢肆意进墓园寻人,只好下来绕着车一圈圈转悠,转悠了好几十圈,才终于等到了人,赶紧过去把人抱到了车里。
思夏坐稳当后,上下打量他一番,在他胳膊上发觉了一处红包,便用指甲在上面掐了两道月牙:“让你在车上等,你非要跳下去喂蚊子。”
他这话说得无情无绪,下一秒,却是搂住洛璨的脖子,把唇贴到了对方的唇上,狠狠地吻了他一番。
洛璨通常很欢迎他的热情,但是今天并不寻常,他在吻里感知到了许许多多细腻的感情,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害怕,就连环抱着他的手也用了不一般大的力气在其中。
“夏夏,你怎么了?”甫一分开唇,他赶紧边拍思夏的后背,边柔声问道。
思夏脸埋在他的脖子上,还在一遍遍啄吻着他:“不分开了,以后再也不要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