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分乘客在飞机坠海前就陆续被卷出了机舱,搜救人员连续搜救了三天,终于发现了汪洋上漂浮的残骸和尸体。它们散落在一丛又一丛延绵起伏的蓝色海浪间,渺小如沧海一粟。
打捞上来的大部分都是尸体,因为坠落距离过高,即便有幸没有随着飞机沉没,血肉之躯砸到海面上也是肝脑涂地的结局,也有极个别更幸运的人,在一个刚刚好的高度坠海,扛住了撞击,但三天三夜浸泡在冰冷的海水里,他们要面临的是和坠海同样致命的失血过多,体力透支,低温症和脱水。
据说被急送到医院时盛野已经没有心跳了,但救上直升机时是还有的,他只是失去了意识,搜救人员听到他微弱的心跳都激动不已,被发现时盛野和小女孩趴在一片漂浮的飞机残骸上,这可能是他们没有得低温症的原因。
到医院时医生已经听不到他的呼吸心跳了,西媛听说当时一个脸上都是海水沥出的盐的搜救人员情绪激动地喊:“他刚刚还有的!他刚刚还有!”
医生紧急将盛野送到抢救室,cr做了几轮,半小时过去了,心跳都没有恢复,满头大汗的医生停下来摇摇头,准备宣布死亡时间。
西媛庆幸自己没有听到那个时间,因为有一个实习的小护士没有放弃,她跪上病床,又锲而不舍地做起心肺复苏。不知是不是那个女孩的眼泪和汗水落到盛野脸上,唤醒了他,在护士大汗淋漓,医生也准备撤走设备的前一秒,他们听见了“滴”的一声。
那个不到七岁的小姑娘,经过抢救也奇迹般地生还了。
可惜谭阵的运气就稍差了一些。
虽然心跳回来了,但也许是低温症的缘故,他一直没有苏醒。
西媛是第一个坐飞机到达当地医院的,她替盛野去看了谭阵,看到谭阵的时候他在ct室,她透过玻璃窗看着医生把谭阵推进机器,他们要扫描他的大脑,她心里就觉得很不妙。陈博涵这个时候刚下飞机,一直在给她打电话问情况,西媛都不知道怎么和他说,因为医生说谭阵有脑水肿的情况,甘露醇呋塞米都用过了,如果再过几天还不醒,就有变成植物人的可能。
陈博涵没来的时候她就一直守着谭阵,一是觉得难过,觉得他孤单,二是她真的不敢告诉盛野。
后来他们都转回了国内的医院,谭阵依然没醒,盛野身体都还没有恢复,就要去陪谭阵,要在谭阵病房待着,他的态度很平静,但很坚决,楼颖流着泪求他先养好身体,盛野握着她的手说:“妈,我的身体随时都能养好,我不去陪着他,我怕他就醒不来了。”
西媛知道盛野一向很孝顺,他肯定不愿意看到自己的母亲如此伤心难过,只是他真的顾不上了。
谭阵的生命体征都恢复得很好,只是人一直没有醒过来,他们谁都不敢在盛野面前提植物人三个字。西媛和陈博涵去找医院沟通过,想把两个人安排在同一间病房,但谭阵的父亲坚决不同意,因为谭阵的妈妈一度因为悲伤过度也进医院抢救过,西媛心寒地想,那个跋扈的父亲大约是把这笔账也算到盛野头上了吧。
最常来看谭阵的是他的姐姐谭阡,几乎除了上课和睡觉的时间谭阡都在病房照顾谭阵。刚开始的时候,有一些演艺界的朋友和前辈也来看过谭阵,盛野只有等到他们都离开了,才会去谭阵的病房守着。
谭阡见到他过来就会自己出去,让他们独处,盛野很感谢她,说:“谭阡姐,我陪他一会儿就好。”
谭阡停在门口,回头,看着病床上和病床旁的两个人手上的戒指,说:“没事,你想待多久都可以。”
你有这个资格。
一开始身体没有完全恢复时,盛野是坐着轮椅去谭阵病房的,好像又变成了孔星河,时常深更半夜地自个儿推着轮椅离开病房,一个人进电梯,下楼,去谭阵的病房待着。没有人打扰的夜里,他会给谭阵放一部电影,耳机他和谭阵一人一只,边看电影边和谭阵说说话,等到天亮,就悄悄离开。
谭阵的父亲也来过医院几次,在病房见到盛野火冒三丈,谭阡无动于衷地等他发完脾气,说:“谭阵怎么也是个明星,没有办法请一般的护工,这段时间都是盛野在为他擦拭身体,按摩手脚,有什么好气的,不该谢谢人家吗?”
谭孟生露出嫌恶的表情:“你还让他给他擦身体按手脚?!”
谭阡坐在病床前的靠椅上,看着自己沉睡的弟弟,平静地点头:“是啊,是我让的。刚刚才擦过身体。”
那天西媛在谭阵病房门口看到这位了不得的父亲拂袖而去。
楼颖很心疼盛野,她每次来医院,盛野的病房必定是空着的,她又只得去楼下谭阵的病房找他。原本是真的担心盛野这样下去身体会垮掉,但看到病床上毫无意识的谭阵时,她还是理解了盛野。那个在银幕上宛若天人的电影明星,如今这般憔悴脆弱地躺在病床上,没有人看了会不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