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十二万年前,地球。
这个灵气枯竭，道统破灭的末法世界，在人们看不见的角落里,依然有一些修士在人群的背后苟着。
比如黎曦这样的妖修，比如敲木鱼的老和尚,比如一边啃小菊花一边mmp的鬼修。
更多的，却是为了活下去无所不用其极的魔修。
黎曦这样化形的灵物,对修士来说是大补。
他入世之后，好几次被魔修盯上。
这本采补大`法，就是某次把魔修揍得哭唧唧之后，搜刮来的战利品。
黎曦给功法换了张正义皮，哄男朋友一起修行。
顾衡多聪明的人，一下子就发现爱人牺牲自己的灵力、反哺给自己的行为，严厉地拒绝了。
——他当然也想要和黎曦天长地久,但绝对不是用采补黎曦的方式。
顾衡不愿意，也害怕拖累原本可以证道飞升的黎曦，跟他一起死在地球上。
他态度坚决，甚至说出了,如果黎曦不放弃这个念头，他们就分手的话。
黎曦表面答应，转头又拿起《天一帝经1.0》研究起来。
他灵根好,悟性更佳，很快就创造出了《天一帝经2.0》。
还是一样的配方，还是一样的味道，但在修行时，采补的那一方却完全没有感觉……
“这倒是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亲身体会过的九黎,心有戚戚。
顾长凌挑眉：“这事，瞒不了顾衡前辈多久吧？”
“是的。”
小白说：“三十三重天说，就姓顾的修行速度，一头发丝儿，一头发丝儿地涨，让人头秃。第一次修炼《2.0》，灵力突然涨了一马尾辫，立刻就露馅了。”
“扑哧。”
九黎大乐，“后来呢？黎曦前辈不会又故技重施吧？”
小白：“没有，他们分手了。”
“啊？”
九黎吓了一跳。
顾长凌心里也咯噔了下。
哪怕知道后来肯定是复合了，知道他们恩爱万年，至死不渝，乍一听这话，两人还是忍不住为之心弦一紧。
小白继续说下去。
“发现再次采补了黎曦前辈，顾衡前辈非常生气……”
当是时。
修行千年，化形为人的黎曦，心性单纯。
哪怕入世修行后，吃了几次亏，跟两脚兽偷师，学会了语言的艺术，想法和做法还是很直接。
认定了一个人，认定了一件事，就不会改变。
面对气得脸色铁青的顾衡，他嘴上乖巧，一脸真诚地道歉：“我错了嘛，我发誓再也不练这功法了好不好？”
心里却在想，下回要将功法改动得顾衡绝对看不出破绽，再来修炼。
顾衡怎么会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
他没有说话，安静地坐在床边抽完了三根烟，才用干涩沙哑的声音，轻轻说：“我们分手吧。”
“我都知道错了，你再说那两个字，我要生气了！”
黎曦气呼呼地看着顾衡，眼神有些难过，更多的却是沮丧和懊恼，还没有意识到顾衡并不是在威胁他。
顾衡抽出第四根烟，点燃之后却没有放入口中，烦躁地捏碎了，烟头烫了手也没有察觉。
黎曦紧张地拉过他的手，看他没有伤到自己才松了一口气。
“生气就生气，凭什么拿你的手泄愤？这是我的，你浑身上下就算是一根头发，都是我的，知道吗？”
黎曦笑嘻嘻地亲了一下他握成拳头的手，抬头想亲他的嘴唇——
顾衡偏头，避开了这个吻。
“黎曦，我们分手吧。”
他回头，直视着黎曦，又说了一次。
痛苦而坚决的眼神，让黎曦明白，他不是在说气话，而是真的这样决定了。
黎曦的笑容僵在脸上。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好半天，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顾衡张了张口，怎么也狠不下心再说第三次。他站起来，没有再看黎曦，有些狼狈道：“我先走了，东西明天会搬走。”
他疾步离开，拉开了门。
“顾衡！”
黎曦大声叫住他。
顾衡捏紧门把，想要继续往外走，却怎么也迈不动脚。
黎曦追了一步就停了下来。
——情急之下，他的双腿化了原形，扎根在地板上。强行拔`出来的话，地板可能要碎成渣，楼下的兄弟遭殃不说，说不定整个大楼都会坍塌。
“……”
屋漏偏逢连夜雨，黎曦气哭了。
双手慌乱地擦眼泪，他嚷嚷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两脚兽！我告诉你，你敢和我分手，我就把你的裸`照发微博上！把你的钱全转走，把你的信用卡刷爆，把你的车子房子全卖掉，还有、还有……”
黎曦一下子想不出还有什么，眼泪掉得更凶了。
顾衡几乎就要转身回去抱他，安慰他。
但他终究没有这么做。
因为他知道，只要一回头，看到黎曦哭的样子，他就走不了了。
在一起三年了，资质过人的黎曦已经筑基巅峰。
再进一步结丹，就可以打破世界壁障，证道飞升，进入更广阔的天地。
而他……
顾衡出身富贵，妥妥的人生赢家。
显赫的家世，过人的智商，俊美的相貌，得体的性格，让他的前半生过得顺风顺水，从未尝过挫败的滋味。
但在和黎曦交往的这些年，却将苦辣酸甜尝了个遍。
顾衡爱黎曦，深爱着。
从不后悔遇见他，走上这条路。
但是……
想到自己的资质，想到黎曦的固执，想到自己会拖累黎曦，让他摆脱不了这个世界，甚至害死他……
顾衡动摇的眼神再度坚决起来。
“你想怎么做，都可以。”
他走了。
听到他走出房子，走进电梯，走出自己的神识范围，黎曦哇地大哭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
楼上看剧的黑猫终于发现了不对，飘到黎曦面前，大惊道：“你哭什么，姓顾的呢？！”
“他走了……”
黎曦看见它，哭的更厉害了。
“离家出走？那只两脚兽？？？”
黑猫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他，他要和我分手，呜呜……”
黎曦泣不成声。
“纳尼？！”
震惊过后，黑猫的眼睛绽出惊喜的光。
它忍着没笑，一副谴责的语气道：“宝宝早就说，两脚兽没一个好东西吧？你看！”
黎曦大怒：“我被甩了你还笑得出来！”
黑猫这才发现自己的眼睛，弯成了小月牙，连忙换了一副沉痛的表情，安慰黎曦道：“好啦好啦，不就是分手嘛，你还有我呀！”
“……”
黎曦掉着眼泪，瘪着嘴不说话。
黑猫很不高兴他有了猫主子还要别人的行为，又舍不得他这样难过，只好说：“你真喜欢养两脚兽，再养一只就是了。地球六十亿人口，两脚兽遍地走，这只两脚兽没了，还有更好的。”
“不好！谁都没有他好！”
黎曦哽咽道。
黑猫为难地甩了甩尾巴，“那怎么办？你们都分手了，还是他甩的你。”
黎曦气得，根系又往混凝土里扎深一寸。
“我不要，他哪儿也不许去，你快帮我把他抓回来。”
黎曦拍打着根须，目露凶光。
“小黑屋普雷？黎小抠你要为爱做攻啦？！”
黑猫双眼放光，原地消失，迫不及待地想把那只两脚兽叼到黎曦床上。
但下一秒，它又回来了。
黑猫讪讪道：“宝宝突然想起来，姓顾的听不懂宝宝说话来着……”
黎曦被气了个仰倒。
“你是不认识路吧？”
拆穿了某只路痴猫，他用根须抓来手机，给顾衡打电话。结果发现男人走的匆忙，手机都没带走。
“…………”
无人接听的手机，渐渐安静下来，室内陷入了窒息的沉默。
就在黎曦眼睛一热，又想哭的时候，大楼突然响起呜哇呜哇的火灾警报声。
“妈呀，着火了！”
黑猫哧溜一下跑了，见黎曦没跟上来，赶紧催他快跑。
一回头，却看到根还扎在地板上的黎曦。
“完了，黎小曦你的根要被烧成灰了！完了完了！”
黑猫心急如焚。
“闭嘴吧你！”
黎曦欲哭无泪。
就在一猫一草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咔哒一声，门开了。
“顾衡！”
一看到来人，黎曦顿时泪崩。
“呜呜，着火了，我害怕……”
他撑不住化了原形。
霎时间，一株巨大的石莲花，占据了大半个卧室的空间。
层层叠叠的花型叶，肉嘟嘟的。
晶莹的蓝绿叶肉敷着一层的霜粉，边缘与小尖尖红红的，哪怕放大了无数倍，仍然精致玲珑，惹人怜爱。
莲心处，还有一簇和小尖尖同色的火焰燃烧着。
黑猫大叫：“喵喵喵喵！”
这时候还卖什么萌！快变两脚兽逃命呀！
石莲花抖了抖肉乎乎的叶子，大惊失色：“我变不回来了，怎么办？”
真·大惊失色。
蓝绿的肉色变成了冰蓝色，如广寒月华。
顾衡哪怕心情很沉重，还是被这对活宝逗笑了。
他俯身亲了亲黎曦的小尖尖，叹气的声音满是无奈和温柔。
“别怕，没有着火，是我按的火警铃。宝贝变小一点，我带你出去。”
“呜，顾衡你真好，你是最好的两脚兽！”
黎曦感动坏了。
根系和花型叶一起缩小，眨眼就变成袖珍小多肉。
顾衡双手捧起他，心脏微微一缩。
他一走出卧室就后悔了——不，应该说他开口说了分手，就开始后悔了。那股不愿拖累爱人的决绝，只够支撑到他走出黎曦的视线，走出电梯。
短短的一段距离，他看清了自己的心。
……哪怕拖着黎曦一起死，他也不想放手。
在地下停车场呆立片刻，他突然想起黎曦刚才失控化形了。
想明白了他不来追自己的原因，顾衡找到了回去见他的理由，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拉了消防警报，疏散住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