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自习最后半小时,周引提前去到实验楼五楼长期闲置的实验室,他装好微型摄像头,静静地等约定时间到,等待这扇门被人敲开。
九点五十分,白天和他约好的那位敲门了。周引开门开灯,对方一进来就抱怨老师很难糊弄,非得装病才能出教室。
周引反应淡淡,他掏出一个保险套,撕开包装递了过去。对方一愣,讶然道:“这么直接吗?”
“你找我不就为了这个?”
“总得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吧,”对方挠挠头,“要不我先自我介绍一下?”
“不用,没这个必要。”
“那好吧,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对方拘谨地脱了外套,想再脱一件却又冷得打哆嗦,他走近周引,试探地碰了碰脸颊,眼里难掩兴奋,“我可以亲你吧?”
周引没接话,他以为自己受得住。
然而当一个陌生人逐渐靠近,脸越来越逼近,反感和抵触从心底冒出来,每一寸皮肤都叫嚣着抗拒,甚至因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忍无可忍推开了对方。
“抱歉,我做不到。”
对方并不意外,只叹了叹气。
周引面露慌乱,语气带着哀求:“我把钱退回给你,双倍补偿你可以吗?”
对方摆摆手,“不用不用,我也是受人之托,陈恪那小子说我知根知底,让我来找你,他还骂我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我的性取向。”
对方又道:“虽然不懂你这么做的目的,但我觉得既然你不愿意,就别勉强了。哎,你怎么哭了?”
周引用手背一抹眼睛,才察觉原来自己又掉眼泪了。
他拿出口袋里的钱,全部还给对方,接着一刻不停地打开门逃离出去。周引起先疾步走,然后变成狂奔,没命地狂奔。尽管他不清楚自己还能去哪。
最终他去了学校西南门,翻墙落到小巷子。巷子漆黑幽长,路灯彻底坏了,青苔的腥腐味直冲鼻端。过去他从未发觉这条巷子如此肮脏不堪,过去他也不曾觉得,在黑暗中前行会是件需要勇气的事。
如今他每走一步都胆战心惊,只可惜不会在巷子尽头再遇到打架狠绝毫不退让、凶相毕露的李擎了。
这样的李擎他也只看过一次。
他突然很想念,很可惜看不到了。也许野兽凶残嗜血的本性只会在危机四伏时爆发,平静生活犹如一潭死水,没共过患难,塑造不了可以不顾一切一起逃亡的爱人。
不是那个人有哪里不好,他只是,太想逃了。
最灰心沮丧时,周引冷不防听到一声猫叫,他循着若有若无的猫叫声,往黑暗深处走,找到他和李擎一起搭建的猫窝。刚蹲下来,猫跳进了他的怀里,来回摇摆着尾巴。
周引一只手轻轻地揉它的脑袋,另一只手举起手机,借着手机屏幕的光,看清周遭的景象。
原先用废旧纸箱做的猫窝不见了,替代品是一个铺了旧衣物的藤条编织篮。猫窝旁是食盆和水盆,食盆里猫粮还剩了一些。他在几块水泥砖头后看到封存好的猫粮。
周引挠了挠猫的下巴,随后把它放回猫窝。再次响起的猫叫声像在挽留,周引把手放在膝盖,克制着自己不能再伸手。
他低低地道歉:“对不起,我不能带你走,我要去别的地方了,我妈生病了,我不能看着她继续受苦。走了我不会再回来,以后就见不到你了,对不起。”
说完他狠心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这还不到最蚀骨剜心的时刻,他做好了心理准备。
到家前他给郑文良打了电话,告诉他钱的事自己想到办法了。
郑文良连珠炮弹似的发问,他将手机挪开一小会,估摸他该问完了才接着道:“郑叔你放心,我没偷没抢也没去借高利贷,这钱来路清白,只不过它没那么快到账。”
郑文良沉默片时,一针见血地问道:“你是不是找你爸要钱了?”
“我不瞒你郑叔,是,我问他要了一百五十万,但他要求知道这笔钱的具体用途。”
“你找了你爸,等于告诉他你们母子俩的行踪,就算你们搬了家又换了城市,他还是可以找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