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受不了了,他现在只想回家,他要回家!
严一维在前面望了他一眼,没人理他,陆雪羽再怎么不愿意,也被端着枪的半大孩子逼上了大象。
他不情不愿地坐在庞然大物上,扁着嘴巴,坠着两颗泪珠,要多惨有多惨。
然而他现在没力气管他了。
他回头坐着大象往山林里去。陆卓英则忙着指派人事,理都没理他。
众人一起往更深处而去。一望无际的茶园,连绵的山脉,傍晚辉煌的落日照着象队。当地的半大孩子跑在路上,有着一种天真的残忍感。
陆雪羽哭了一路。
他哭啊哭,满以为会被骗到山沟沟里去,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贫民窟似的地方。然而他们走啊走,越过茶园、越过山林,到了一处连排的厂房处。这里仿佛是建在山里的王国,远处都是雇佣人做的茶园或其他种植地,近处则是一片片的厂房和当地人的居所。经理把这里最好的一处房子,他土皇帝般的两层小楼让给了严一维。
他们统称他为“大老板”。
两层小楼和一个足以跑圈的园子,够了。
只是里面没多少现代化的东西,一切还是浓郁当地风格的,倒退二十年的样子。最新鲜是一个放磁带的录音机,是经理女儿的。
虽有两层小楼,而里面什么都没有。陆雪羽哑然了,刚升起来的一点希望落为泡影,他嘴巴一张,哭无可哭。
第一夜,陆雪羽就被这里的蚊子咬了个遍,蚊帐都没有一只。他把自己床的四周都挂了床单,躺在光秃秃的床上,滔滔地流泪。他也不嫌闷,就这么躺了大半宿。他直挺挺地躺着,一刻都睡不着。外面起先严一维和陆卓英还在和经理说着话,后来他们也都去睡了。夜里显出一种孤独透了的寂静来。
他一个人是不能睡的。他怕的事情太多,怕黑、怕累、怕孤独。他之前一个人睡在出租屋里,痛苦得他只想和陆卓英睡在一起。
后来,被严一维抓去,每夜和他折腾。他只觉得睡不够,再没有为此烦恼过。即使后来,他们不一起睡了。他们住在一层楼里,房间隔得不远,他也没怕。
现在,他躺在异国他乡的床上,真是怎么都睡不着了。时间一分一秒流走,他却睁着眼失眠。最近严一维和陆卓英对他的疏远冷待,他不是没有感受到。
那一夜争吵后,严一维如他所愿,再也不管他了。
他再没有和他讲话,也没有理他,随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除了,他们还绑在一起,并且绑在了这个异国他乡里。
这里的空气味道,周围的一切都和家里不同了。
他是那么的想家,想爸爸。
他躺在床上,眼泪流了一脸。他连枕头都没有了。
早上,他迷迷糊糊去厕所。坐在马桶上,他困得垂头,正要伸手再拿一张纸的时候,忽然看到墙上一只硕大的蟑螂对他张牙舞爪伸出须须,他惊叫一声,再承受不住,哭叫着跑了出来。
中午吃的是手抓饭,只能抓,没有筷子。
没有任何娱乐活动,没有任何外界的消息,封闭的山园,近乎原始的生活,让陆雪羽的精神一丝一毫的崩溃,时刻在暴走的边缘。
没有商场,没有漂亮的衣服、美味的食物,出去就要坐大象,没有交通工具。他也出不去。
这次连花猫和画报也没有了,这栋楼里倒是有其他小动物。比如蟑螂、蜥蜴,或者一条花蛇游在地板上,让他叫得跑出院子,正好撞上严一维。
严一维进屋,掐着蛇的七寸,扔了出去。他叫武安去买点祛虫祛蛇的药来,别让家里闹得鸡飞狗跳。
陆雪羽惊惶不安地盯着各处的地板,真是坐无可坐。
他每天只能趴在窗子上听录音机,磁带翻来覆去听了好几遍。他的床上枕头还没有,他睡不惯别的枕头,只能没有。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他被孤独和寂寞一点点浸透。
严一维和陆卓英都很忙,忙着接手这里的生意。经理是这里的土霸王,员工只听他的。而他是个滑不溜手的,对严一维说一半藏一半,既不违抗也不顺从,很是棘手。
陆卓英只能陪着他弹压着这批地头蛇,迟迟无法回国。
他心事重重,严一维伤好得很慢,他也不放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