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似乎是天生的一对恶徒,能够在最危险的时候窥见对方的伤口。然而两人在高度的信任下,也不是没有心怀鬼胎。
对十九岁的陆卓英来说,他是这个猎杀场中最弱小的一个。他谁都不能与之相抗。不论是杀伐决断的严一维,位高权重的高继明,还有他们背后那位神秘的大人物,亦或在陆家生不如死的日子……
他没有权势,身无长物,只有着陆家人的名头。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他们利用,他何尝不是利用他们呢?
陆先生似乎把所有的聪明劲,狡猾、奸诈继承给了陆卓英,他谁都不信,只信他自己。严一维要人,高继明要钱,大人物要权,个个都比他强大,利益漩涡错综复杂。他能够在这群野兽里审时度势,让自己微妙地有一立足之地,与他们互相利用。
不过是他还过于弱小,善于蛰伏,却在参与的时候不卑不亢,显出超乎少年人的成熟与智慧。
他只想要自己的利益,他应得的那份,谁也不能夺走!
不过,此刻,他与严一维臭味相投,是最妙的一对搭档。
他们共同为即将成功的复仇而兴奋不已。
两个人像一对伸长了舌头流着涎水的狼兴致冲冲地踏进了陆家。
陆卓英几乎是迫不及待想看到父亲脸上的表情了。
陆家与一年多前他住进去的时候已是截然不同。深秋时分,园子里的植物经过一个夏天的疯长,遍布了整个屋顶墙壁。转入深秋,枝叶凋零。那疯长的藤蔓不知道缠了多少道,将整个别墅都埋了起来,仿佛成了精般,在这寂静的山道变作鬼屋。
房子的佣人都被陆先生赶走了,地上打着旋地飞着落叶。陆家的后院被王夫人搬了个空,一根毛都没剩下。前院也经过几次变卖,残破不堪。
陆先生的古董、字画,陆雪羽的跑车,意大利的家具都没了。陆家显出一种繁华废墟般的空,墙上斑驳地留着印象派画扣下的痕迹,地毯还是法国羊毛的,软绒绒的踩在上面毫无声息……
傍晚时分,陆卓英和严一维踩在了那宫廷花样的地毯上。
陆家没有一个人。
两人在陆家环视了一圈,欣赏够了,最后才在书房找到了陆先生。
陆先生佝偻在黑暗深处,似乎并没有感觉到天色已晚。暮霭沉沉,压得人透不过气来。他叫人没有人应,自己沉疴复发病得快死了,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他正想给自己倒杯水,奈何那杯子很远,他够不到。书房的铃声被他拍打得“叮铃叮铃”,发出惊人的震动的声音……
他首先看到了陆卓英,眉头一皱,便满腔怒火。这混蛋这几天不知道死哪去了。家里出事了,他倒溜得快,还不如一条狗。
随后他又看到了陆卓英身后的严一维,他瞳孔放大,近乎呆滞地看了看陆卓英,又看了看严一维。
“爸爸,我来看你来了。你还好吗?”
陆卓英怕自己会笑出来,只微笑地看着陆先生。
陆先生没有回答他们。
他咻咻地喷着鼻息,瞪着这登堂入室的两只狼,忽然间什么都明白了!
陆卓英微笑地看着他,严一维拉了张椅子看。他看到陆先生就觉得饿,饿得不得了。
保镖们蜂拥而入,将陆先生的书房叮铃哐啷重新拆了一遍。书桌上的台灯文件全部扫下去了,摆了一桌子热乎乎的小吃,陆卓英在那看,严一维埋头就吃。
他还没吃饭。
保镖们个个拿着枪站在后面。
陆先生头发散乱,四散乱飞,好几天头发没梳脸没洗。围在他身上的毯子已经是臭烘烘的了。
他被陆卓英阴冷、兴奋,饶有趣味的目光看着,忽然感觉到毛骨悚然的颤栗。
“阿雪呢?你们把阿雪还给我!”
陆先生唯一艰难地吐出来的是这句话。
到头来,老头子最关心的还是他的宝贝儿子。
陆卓英叹道:“爸爸,你果然还是最喜欢哥哥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