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已经完全暗了,从输液室的窗户看出去只有一片漆黑。在陌生的城市生了病,总感觉要比平常的自己脆弱一些,却也不知道是不是病了的缘故。
恍惚中身体滑下来,迷迷糊糊地趴倒在折叠床边,听到沉闷又压抑的咳嗽声。他一下惊醒,睁开眼,爸爸竟就在白床单上躺着,又细又尖的针管扎在瘦得皮包骨的手背上,血管青紫凸出,肺像风箱一样抽着气。
“爸爸?”
脚踢到床下的痰盂,咣的一声。
爸爸干裂的嘴唇动了动,脸上露出艰难的微笑,像是有话想跟他说。他俯身去听,两只手攥紧了薄薄的被单,鼻腔闻到浓重的药水味,心里空落落的只知道害怕。
可是凑得再近仍然听不清。他把那只枯瘦的手握紧,喃喃如同自言自语:“爸爸,我好想你。”人却软得像面条一样,身体止不住地往床底下滑。可是仍不敢松,双手用力到自己都觉得痛,想要把爸爸留在自己身边,直到十根手指头都流出了血才终于听见低微的声音。
爸爸是在说:“保重身体。”
最后被人七手八脚地抬上病床,摇了半晌才醒过来。心脏犹在怦通怦通地跳,一身的冷汗,手背上的针都被他挣掉了,护士又过来重新扎:“刚才你晕倒了,人家好心把床位让给你。”
他睁眼望着白墙,浑身上下一点知觉都没有。
“你的手机一直震我就替你接了,说是你朋友,叫陈觉。喏。”
听见这话才像是突然活过来,伸手将手机抓到手中,放在胸口紧紧压着,温度就从那个地方丝丝缕缕地透进身体里。
不要紧的,还有陈觉在自己身边。
把电话拨回去,接通的一瞬间就恍惚发昏,沙着嗓子叫那个让自己安心的名字:“陈觉。”
周围到处都是人,电视里在放家庭调解节目。陈觉的声音仿佛离得很远:“你病了?”
他哑声:“发烧了,在输液。”
“怎么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