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紫的锦缎裙琚上,用彩线绣了一圈方胜纹,裙琚下,一双穿着厚底同色锦缎绣鞋的小脚毫不在意地踩进渐渐积起水的浅坑中。
裙琚湿了边角,更带出一些厚重的意味。
单看这裙琚,便知道,来者应是个有些年纪的人了。
雨中的男子正在试图让自己爬回驾撵上,这双腿已经废了余年,这样的羞辱,也一年比一年更甚。
寒意凋枝头,清浅的溪流终被风雪凝了水流,一双眸子里尽是沉寒。
头上的雨势似乎停了下来。
可是周围地面上还砸着雨滴,太子缜一侧头,就见栗紫的襦裙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侧。
抬头望去,在沉沉雨帘中,他堕入一双悠远的眸子里。
这是个看起来年近四十的嬷嬷,露在外面的肌肤已经出现松弛的意味,虽然异常白皙光洁,却抵挡不了岁月抽走了盈嫩,黛眉平平,鼻翼紧巧,唇色淡而唇角垂垂,哪怕只是平静地望着人,就透出不虞的意味。
衣裳的交襟盘扣扣得一丝不苟,一直到颈脖,全身上下,看起来都是一位久居宫中,气质老成的嬷嬷。
唯独那双眼眸,悠远深沉,却十分秀美,和少女阿璃一般的桃花眼,只是因那奇异的悠远气质,少了明媚,取而代之的,是一缕沉绻。
“太子殿下。”
这嬷嬷望向他的眼神中,半丝轻慢也无,仿佛他的狼狈在她眼中,算不得什么。
“但求一美人,相伴度余生的戏码,可玩够了?”
这句话宛若一柄新开刃的寒刀,直直刺入李缜的心间,心肠寸断,恨意从沉寒的悲意里钻出来,化作男子陡然紧握的手心刺痛。
“老奴是皇后娘娘指派来服侍太子殿下的,殿下可唤我一声戚嬷嬷。”
说罢,挥了挥手,身后几位宫人利落地上前,将太子扶上驾撵,亦有人将倒在地上的春福抬了下去。
“春福他...”
太子缜刚想询问,就见戚嬷嬷眼神扫了过来,到嘴的话止住了,不知为何,他竟毫不怀疑这位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人。
“太子放心,过几天就能活蹦乱跳了。”
戚嬷嬷回了话,然后放下了帘子,驾撵很快又起了步,朝东宫驶了回去。
宫门内,辰王瞧着那在场中巧笑晏晏的荷仙儿,嘴角露出满意的得色。
“五花马,千金裘,与尔同销万古愁!”
娇俏的荷仙儿写下的诗作惊艳了一众朝堂世家子,以那紫金冠的安定小侯爷为首,世家子们目光灼灼地望着那少女,连不少世家嫡女都露出感慨的叹服声。
这位坐着太子的车辇来的美人,不仅仅是容貌姝丽,更是才华过人,堪称一句色艺双绝。
“好诗!”
一道明黄的身影中气十足地高声赞扬,接着开怀大笑着走进宴席间。
所有人当即起身,朝那明黄的身影跪拜了下去。
大周皇帝,裕成帝,李徽。
阿璃也跟着众人跪拜了下去,余光却见辰王只是微微一俯身,就被皇帝扶起了身,心中暗暗感叹,原来皇帝特别喜欢这个辰王,是真的啊!
难怪能力压太子李缜,在众望所归下登上帝位。
平身后,少女阿璃的目光又被皇帝身侧的一位清丽婉约的宫妃吸引了目光。
那宫妃穿着月白的宫装,即便宫装端肃,却挡不住那股子盈盈若柳的纤弱气儿,一双美目里,水光涟涟得,好像随时都包着泪珠儿,只要眨个眼,就能落下来。
“溯儿,又在外面结交了什么侠士俊杰,帝师的功课怕是又没习好!”
宫妃佯装嗔怒,美目自然而然飘向了那位吟出绝妙诗句的少女,目中带着纯然的好奇,只有些暗光浮影,在眨眼间隐匿了。
“爱妃此言差矣,广识俊杰,才好,日后才有良才贤臣可用。”
裕成帝捋了捋自己精心打理的美髯,极度满意地看着那丰神俊逸的辰王,复又想到真正的太子李缜,眼中的不喜一闪而过,被宫妃和辰王看在眼里。
“母妃,这是阿璃,今日来见识一番,借着母妃的秋日宫宴开开眼界,还有一件好东西,待会儿奉给母妃。”
辰王的称呼让阿璃明白过来,原来这人就是辰王的母妃,也是秋日宴的主人,林贵妃。
“哦?那本宫就等着阿璃姑娘,今日难得聚在一起,还需尽兴而归才好。”
林贵妃说罢,温婉一笑,仿若一朵白莲盛开,看得裕成帝心中发痒。
他们做了夫妻已经二十多年,这小妖精还是让他忍不住啊。
裕成帝爱怜地揽过自己的爱妃,朝其他宫园走去,似乎不欲打搅宴会。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秋日宴虽是林贵妃所办,也是变相让辰王招揽朝中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