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
送回了凤蓁之,凤玉衡就朝梨园赶去,今日是管事们齐聚一堂,汇报手头事务的日子。
刚进房间,窒息的紧张感就迎面扑来,不用抬头,他就知道是谁在问,问的又是谁。
偌大的会客厅中安静得能听见一根针掉下来的声音,前方的长桌上,齐刷刷坐着两排各个园子的总管事,清一色的黑衫黑鞋,胸口挂着各色的徽样的西洋怀表,每种徽样,代表一个分园。
这些平日在园中管理大小事务,负责培养戏魁的管事,此时却齐齐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生怕引起座首上那位的注意。
凤玉衡沉默着,凤蓁之的警告犹在耳边。
最终,他低了头,朝上首鞠了个躬。
这意味着,他还是没能办成事。
管事们只觉得厅中的气氛瞬间凝固起来,变得比方才还要令人窒息,甚至带上了点点寒意。像被人摁进了冷水中,只要一喘气,就会吸进要人命的冰冷。
“比起这群老货,你办事向来让我放心,可有什么解释?缺钱?还是缺人手?”
座首上的男子缓缓站起身来,食指一下一下点着桌面,那声音极小,却比聋耳的枪声更让人不安。
熟悉凤五爷的管事们知道,这是对方开始不耐烦的征兆。
“霍少帅,还是不肯把人交出来。”
凤玉衡垂着头,撒了个谎,尽管他知道,这个谎言,接下来会让他陷入危险的境地。
食指轻击桌面的声音停了。
有管事佯装不经意地抬起眼皮子,朝座首的人看去。
同样一身黑绸褂衫的男子神色似乎十分平静,嘴角紧抿,厅中光线亮堂,将男子的清隽轮廓照得分明,柔和的日光打在对方脸上,将那过分的清隽,渲染成一股带着奇异诱惑的秀色。
身为男子,凤五爷过于漂亮了些。
意识到自己盯着对方愣神的管事突然一个寒颤,连忙垂下了眼皮,心中暗叹自己找死。
梨园里不光有女角,当然也有男角。
女角做了戏魁,就有了送到别人身边谋取关系的价值,而男角,是一种更为隐秘,禁忌,却更加牢固的棋子。
凤五爷若是没有这层身份和狠辣,那又会是怎样的光景呢?
在座的所有人无人知晓,亦无人敢去想这种可能。
厅中窒息的静默还在继续,凤玉衡垂着头,额间已经冒出了冷汗,他已经拿捏不准凤五爷的态度。
“这么说,霍琛,是存了心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阴沉的声音划破静默,周围的人纷纷在心中舒了一口气,凤五爷还有话说,这事儿还有转圜。
下一瞬,众人却听见站在座首的男子极冷地嗤笑了一声。
这嗤笑如同六月寒冰,砸在人头上,让温度急转直下,头皮发麻。
男子说完那句话,脸上挂上嘲笑,然后那嘲笑转瞬即逝,露出藏在嘲笑之下的暴怒,抓起桌上的茶杯,不顾杯子里的茶还滚热,猛地将茶杯一把砸在桌子上。
哐——
瓷器遇到木器,发出闷响,瓷杯碎裂成了几块,里面的滚热茶水溅了桌前的人一脸,被溅到的地方因为恐惧,痛觉仿佛被放大了,活似被岩浆灼了个洞。
没有人敢去抹脸上的茶水。
“废物!”
凤玉衡跪了下去,垂着头,咬着牙关,不敢抬头。
以凤五爷现在的情绪,就是拿出枪崩了他,也极有可能。
他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做出了一个极为危险的选择,现在已经不是他想不想说出实话的时机了,若是被凤五爷发现他背主,往左往右都是被处理掉。
“连一个人都找不回来,你还有什么价值?”
敞亮的大厅被拖进阴森的地狱,光线还照在人身上,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我,得到一个消息…”
凤玉衡咬了咬下唇,在分园的管事面前,他还从未像现在这样狼狈过,心中想了片刻,将自己还未确认的消息呈报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