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悠一大早就被拉起来,迷迷糊糊地任由乳娘打扮。及笄礼,普通人家的女子,或许一支银簪,由母亲在祖宗祠堂里绾了发便礼成了,但她的及笄,却十分特别,不由亲王妃插簪,而是由当今太后经手。
太后喜爱纪国郡主的缘由十分简单,皇帝膝下三位皇子,无一公主,皇室如今唯一的女孩儿,便是宏德亲王的女儿。
据乳娘说,为了过一把养女儿的瘾,太后亲自养在身边,直到三岁才放回了亲王府。
待到日上竿头,云悠才清醒过来,隔着老远,还是能听见人声鼎沸,想来是各家官员已经到了。
谢灵韵跟着谢隼步入亲王府的外院,便被眼前的景象乱了眼。
走过刻着章台二字的朱红垂花门,是一座堪称华丽的园子。一道溪流潺潺而下,将园子分为了两侧,一侧男席,一侧女席,中间唯靠一道小小拱桥相通,时值四月,园内桃花盛放,几株珍贵的八重樱后,则是园中的雅筑,不知连通向哪里,一派落英纷纷,清溪流觞。
园内座位排布栉次鳞比,全无等级高位,仿佛一场赏花游宴,散漫得紧。已经到了园内的官员递了拜礼,便三三两两聚头,高谈阔论起来。
谢灵韵想到了自家的园子,最大的那一座,也不过这章台园的一半而已,更遑论这园中溪流,庭中落英。
她最爱的园子里,也不过牡丹数株,几丛雅竹,一时间,这样的对比令她神色不悦,越看越觉得有些刺目。
“秦枢!”
谢隼叫住了前面身段欣长的年轻男子。
在走神的谢灵韵一个激灵,光是听见名字,便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那令她朝思暮想的男子,一月未见,似乎又变了许多。脱了冬日厚重的袄袍,现下这件暮云灰的薄衫袍子十分低调,可这人高挑得紧,腰间的玉带一束,生生带出一股沐清风的飘逸来。
秦枢转过身,沉黑的眸子扫向来人,掠过谢灵韵,看向自己的恩师谢隼。
“谢大人。”
周围不少官家小姐的目光瞥了过来,秦枢那张脸委实好看,小姐们看看那乌木簪半束黑发的俊美男子,再瞧瞧那穿着柳色浣纱裙的翩翩谢家小姐,便打消了念头。都城谁人不知这秦学士是从谢府上出来的,想来,也是这谢家小姐的良婿人选。
离得近了,谢灵韵才发现,这人的袍子用银灰线绣了山海图样的暗纹,若是不细看,只以为是普通的灰布料子。
这低调的暗纹,反衬出一股淡淡的华贵之风,令谢灵韵移不开眼,眉目含情,半痴半怨地望着眼前的男子。
“刚立门户不久,我知你囊中羞涩,今日的礼金,我多备了一份,记得常来看看我。”
谢隼亲近的态度十分明显,秦枢却依旧淡淡,只抿唇一笑。
“多谢大人厚爱,一份薄利晚辈还是备得起。”
谢隼沉了沉脸,心中对秦枢这番疏离的态度十分不满,心中暗嘲,一个乞丐,得了几次青眼,竟还想翻出恩人手心不成?
这样想着,深深看了秦枢一眼,便拂袖朝另外几位高官走去。
秦枢挂了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冷冷看着谢隼离去的身影。他当然知晓谢隼想要什么,谢府里出来的门生,属他爬得最快,但到了翰林学士之位后,谢隼却心生忌惮,使了不少打压之策,想让秦枢乖乖听从,将满腹谋智奉于人前。
或许老谋如谢隼,早就看出,秦枢此人,非来日他能掌控之人。
“枢哥哥!你怎地都不来看我,我很想你。”
谢灵韵迎上去,恨不得整个人扑进秦枢怀里,倾诉一番相思情怀。
“谢家小姐,光天化日之下,还是与外男保持些距离才是。”
一道冷声如一根冰刺,猛地扎过来,令谢灵韵又羞又恼。
两人看向说话之人,却是一名俏生生的美妇人,年纪不大,见两人看过来,鄙夷的目光对着谢灵韵上下打量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