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我撑不下去了。”
手机屏幕亮了,一条讯息化为肉眼看不见的波长,穿过网络系统,呈现在人眼前。
云悠拿着手机赶到小区的时候,楼下已经挤满了人,有人在报警,有人在抱着臂膀仰头看热闹,也有带着年幼孙子孙女的老妇们窃窃私语。
“谁家的啊?”
“老郑家的!”
“啊?这是干嘛?听说他家这媳妇作得要死!”
“可不是,还是个大学生呐,听说在家啥活儿也不干,作天作地,成天气老郑婆子!”
“小郑还在上班吧?这人都站到天台上去了,他不得赶回来?”
“在呢,喏!”
顺着人指过去的方向,一个年轻男人拿着手机,在拨电话,对方似乎一直不接,他将电话放到耳边,又拿到面前看两眼,又贴回耳边,如此反复,似乎十分焦躁。
“臭娘们儿!”
一句脏话脱口而出,男人抬头望了望四周,像在找人,眼神极度不耐烦。
男人的电话屏幕亮了起来,他瞧了一眼,迅速接听。
“喂?经理!对不起对不起,我处理完了就回公司,给大家添麻烦了,不好意思!”
云悠挤开身边的人群,朝那男人走过去,还未到面前,一道黑影转瞬之间从天而降,砸在男人身后的水泥地上。
“啊啊啊——”
人群开始尖叫,潮水般往后退,云悠瞧见了地上的那...一团血肉。
四肢摔断了,从身体上分离出去,呈现诡异的扭曲姿态,血迸溅了一地,有的血点子里,夹杂着不知名的血块,可能是内脏的一部分。
那男人背后被溅了一背的血,人已经吓傻了,嚎叫着往人群里跑,鼻涕眼泪全流了出来,样子十分难看。
云悠觉得周围的空气开始凝固起来,让人吸不进肺里。
有什么东西碰到了她的脚。
低头一看,是个死不瞑目的人头,额前已经在地面上砸得稀烂,血浆糊了半面,透过那双僵直的眼睛,云悠一瞬间就认出了,这是自己的闺中好友。
心脏好像突然往下坠,一种失控感从神经末梢传递到四肢百骸,双手止不住地开始打颤,呼吸急促起来,可是越呼吸,越是觉得上气不接下气,渐渐地产生了缺氧感,眼前的场景蒙上一层黑幕,像丧葬上的黑纱。
二十四岁,大学毕业一年,她的友人阿蓓,跳楼自杀了。
...
警察开始挨个问话,云悠冷冷地看着好友的丈夫,那个年轻男子,竭力将自己从妻子跳楼的事件中摘出来,而他的母亲,正和他一唱一和。
“我每天上班,我真的太忙了,我真的不知道,她一直就是那个样子,在家还很颐指气使,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刚失去妻子,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说罢抱头痛哭起来。
“我儿子是无辜的!那个便宜货自己想不开,还拖累我儿子!你们去问问街坊邻居,哪个不知道那货作得很!这事儿传出去,以后别人怎么看我们?我儿子还怎么娶老婆?便宜货害人不浅,早知道我就不该点头答应他们两个!”
云悠冷笑起来,男子母亲口中的便宜货,就是她的好友,这男人比她好友大了四岁,大学时就在一起,当时两人感情极好,一毕业,好友就甜蜜地跟她说,要嫁给他,不图什么,就是想和对方在一起。
现在想想,婚礼上的白婚纱,可真像一件丧服。
“云小姐,你有什么线索可以提供的么?”
有,她的好友活泼外向,总是叽叽喳喳,婚后却越来越木讷,总是问自己“悠悠,我是不是太多余了?”“悠悠,我觉得自己不应该吃饭,浪费食物。”“悠悠,他说我除了伸手要钱什么也不会,活着没什么用...”
云悠张了张嘴,却一个字没能说出来,眼泪先涌下来,阻止了她。
对,她也没资格说,若是她早一点发现不对劲,若是她多和她聊聊,若是她说——傻姑娘,就这种婆家,不离等着过年?
地方检察院判定:抑郁自杀。
云悠以为事情已经结束了,直到在头七丧棚里,回来取东西的她看见恶心到极致的一幕。
那新丧妻的年轻男人,正抱着一个模样十分青涩的女子,两人吻得忘乎所以,场面很快不堪入目起来。
言语形容不出的极端厌恶感,化作胃里上涌的恶心,云悠弯腰吐了。
好友头七,那个男人搞上了一个女大学生。
...
六年后,云悠和男友第32次约会。
对方把酒洒到了衬衫上,匆匆去做紧急处理。对面遗留在餐桌上的手机亮了。
云悠看向对面空着的坐位,目光不由自主瞄到男友亮起的手机屏幕上,一行字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和老阿姨有什么可聊的,什么时候来找宝宝啊?’头像是一个清纯制服的少女。
这一瞬间,云悠觉得有点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