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雄浑有力的心跳,震动空气,仿佛在敲击铜棺内壁,却又很好地掩饰在了刺耳的唢呐声中,哪怕是抬棺之人也没有察觉。
阎云柯只觉眼前的景象很诡异,尽管全都哭丧着脸,却对那明显至极的动静置若罔闻,修士的耳力能差到如此地步吗?他当下乃是第三重境修为,按理说他能听见的响动,在场第三境界修士都应该能听见,更不用说修为更高的那些。
他不由看了眼乾王朝嫡系子弟所在的那桌,那位白衣男子的脸色也很正常。
问题出在哪儿?
阎云柯拿起筷子,在那两盘菜里拨动了下。
陆放不由心头一紧。
“我明白了。”阎云柯搁下筷子。
“这些菜,你应该没有吃吧。”
陆放的声音有点飘,问:“尝了一些,怎么突然这么问?”
“里头掺了东西。”
陆放额上冒出冷汗:“不会吧。”这人竟然还懂药!
阎云柯抬眸淡淡地看着他,道:“你端来的那两碟里,掺的更多,还添了迷药,可不是一般迷药……”
陆放只觉寒气爬上背脊,反应极快地道:“你没开玩笑吧,怎么会这样呢!难不成城主府要对付乾王宫的人!可我们为老城主吊唁而来,对付我们,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虽然不知道里头具体掺了什么东西,”阎云柯道,“你真吃了吗,但你嘴里并没有那个味道。”
“什么味道……”
阎云柯稍稍靠近了他:“奇怪的味道,不只是碟子里的吃食,空气中食物的清香中也有,像是果香,又像木香,吃过菜肴的人嘴里都有,你没有。”
陆放下意识往后靠,却见这张近在咫尺的面容,鼻翼小而挺,薄唇形状极佳,白肤无暇,长睫上翘,容颜这般姣好,却又英气十足,真实地出现在他眼前,比想象的还要娴静美好。
“行吧,我没吃。”陆放坦白道,“迷药是我下的,原本希望你别掺和。”
阎云柯平静地直视着他。
陆放莫名心头发虚,背脊发寒,从未见过这人发怒过,但或许这人怒起来就是这副表情,看不见怒火,却让人不寒而栗,他没来由地兴奋了,从未见过有人能用这样了无波澜的神情,让近乎无所畏惧的他感到头皮发麻,记忆中以及重逢后的那种不真实感,突然间因为这份无形的怒意而真实了起来:“以前有个人,大概是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就是这样对我的。”
“对你下药,叫对你好?”
抬着老城主的棺材在城主府内绕圈,很快便要抬出门去,外头的飞翼灵鸟已经备好,抬上去便会立即出发。
但这时,老城主似乎已经不重要,阎云柯依旧静静地坐在桌前,陆放就在他旁边。乍看之下,两人好像离得很近地交谈。
“不是……”虽然没有利刃抵着自己,没有压顶的威压,但不知为何,陆放却有种如果他说不出所以然来,他可能会死的感觉。
委屈涌上心头,陆放瞪着面前的人,眼里似有雾气弥漫,声音也掺杂着很多不甘,他放肆地裂开嘴角,咬紧莫名战栗的牙关,一字一顿道:“那个人装作害我,却暗中救了我的命,之后让我尝到了最真实的痛苦,又给了我一线光明。我挣扎进了光下,却从未痛快过哪怕一日,因为但凡感受到一丝好意,都仿佛在提醒我,最初那些年,我活在怎样的恶意中。那些人明明可以待我很好,却在我最痛苦的时候待我那般差。”
“而你呢,你又是怎么待我的,我这般待你,已经是我能对你的最好了。”陆放道,“我只是把我尝到的最好,奉还给你,有什么不对。你昏过去,躲过这次危机,等你醒来,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不会记我的恩情,也不会恨我,你只是会记住我。”
就像我把你的样子刻在脑子里一样。
分明连你姓甚名谁也不知,分明连你什么来历也不清楚,你是个什么鬼玩意,我一无所知,可你凭什么就在我脑子里待了那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