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黑夜漫漫,周舟在这种特殊情况下难得失眠,凌晨时刻睁开眼,盯着漆黑天花板出神,过了一会儿抬起沉重的手臂支持着自己起身,期间动作轻缓,担心把身边人吵醒。

悉悉索索动静过后,伴随着门锁轻扣的声音,卫生间白色灯光亮起。

床上熟睡的人也在关门那一瞬睁开眼。

最初几日周舟还会照镜子,观察着自己每天的变化,后来消瘦多了显得他极度憔悴,洗漱时他就避免去直视镜中的自己。

他在害怕,正常人在容颜被病魔摧残的情况下,心理多少会出现些难以消解的问题,他害怕他也会出现那样的情况,进而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打乱他们一家三口之间营造出的平衡氛围。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细致地观察被病魔侵蚀的自己,原本双颊上圆润的婴儿肥无影无踪,削尖下巴连着一层皮肉,将他面颊骨骼的棱角完全贴合出来,双颊眼眶都向内凹陷,偏偏眼底还带着乌青,唇色也偏白,整体看下就是一个久病缠身日不久矣的可怜病患。

镜中的人眼神波动,手顺着侧边的骨骼形状上下流连,片刻后无力地垂下脑袋。

傅珩之坐在床边盯着卫生间的门已有十来分钟,里面太过安静,他得不到对方做事情的反馈,心底越发焦躁慌张。

他不能死死盯着对方,他知道对方在刻意营造家中的一种气氛平衡,想把未来出现的悲惨结局带来的影响尽可能最小化。

床面被铺平整的床单在他指尖被攥得褶皱,又过了五分钟了,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傅珩之缓缓起身朝卫生间走去,手握住门把下压,进门就看见身形单薄的人垂着头盯着洗手池出神,在门打开的一瞬间,周舟才同回魂似的,缓慢抬头向他望去。

“睡不着吗?”傅珩之向他走近,轻轻搂住对方肩腰将他反转面朝自己,宽厚的手心拢着对方的后脑勺,确保他能靠在自己肩膀上。

傅珩之小心翼翼观察着对方情绪,像是在哄自己的孩子,悄声道:“是有心事吗?”

“忌日”怀中人喃喃,声音如同蚊蚋,明天是周弘平杨佩雪夫妇的忌日,因为空难坠海尸骨无存,放在坟碑下的只有两件长辈生前的衣物。

“我记着呢,忘不了。”傅珩之也听清了,手掌一下一下地在对方背部轻拍。

“爸妈会去吧,我现在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