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 80 章

“君侯如今可是发现自个打错了主意?”轵侯府中,薄昭脸色阴沉,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对面一个青年看着薄昭一副晦气的模样,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开口说道。

这个青年便是贾谊,他是张苍的学生,刘恒对他也极为欣赏,差一点他就能登临九卿之位,但问题是,他就是个没什么根底的,张苍那会儿自个也还没真的混出头,周勃他们这些功臣对贾谊这样凭着文章策略晋身的人是很瞧不上的,各种排挤,最后他就被撵到了长沙做长沙王傅,长沙王算是如今汉室硕果仅存的异姓王了,一直以来地位也很尴尬,要不是他们一直表现得非常恭顺,另外他们也有点养寇自重的意思,毕竟,长沙国往南就是南越,朝廷也需要长沙国作为与南越之间的缓冲地带,所以,长沙国才能一直作为吴家的封国。

贾谊到了长沙国,一个不好,这辈子也就耽误了,好在他运气不错,先是周勃被赶回了封国,灌婴也没做多久丞相就旧伤复发死了,他的老师张苍做了丞相,张苍自然知道自个学生的能耐,就将人给弄了回来。

只是如今一时半会儿,贾谊在朝堂上也没有用武之地,薄昭倒是挺看重他,很想要让他做自己的门客,贾谊虽说没答应,却也得罪不起薄昭,毕竟,之前他年轻气盛,自以为自己能以才学晋身,结果人家不过是几句话,自己就得乖乖跑到长沙国喂蚊子。这会儿的长沙国可不是后来的长沙,这会儿那边也就是刚刚开发没多久,着实不是什么好地方。要是长沙王是刘姓藩王还好,偏偏是个异姓王,他根本不敢在吴家那里多嘴,免得回头招来祸患。如今好不容易因为老师的转圜回到长安,贾谊自然不希望重蹈覆辙。

薄昭在天子那里影响力可比当年的周勃灌婴强多了,毕竟,那些人难免有些权臣的嫌疑,仗着自己的功劳,就觉得可以不将天子当回事,而轵侯却是天子的亲舅舅。因此,贾谊为了不得罪薄昭,还是愿意给他出几个主意的。

之前薄家想要在刘启身上押注,贾谊就劝过,结果薄昭执意不听,如今却是后悔了。

这会儿听到贾谊的言语,薄昭总觉得贾谊是在讥讽自己,怎么样,你不听我的,这下吃瘪了吧!不过,他也算是能屈能伸,放下酒杯,起身向着贾谊行了一礼:“还请贾生教我!”

贾谊赶紧还了一礼,口中说道:“不敢,事到如今,君侯若是再反复,也是不能,平白得罪了王后,因此,此事也只能将错就错!”

薄昭见贾谊也没有主意,不由叹了口气:“悔不听贾生所言!”

贾谊暗自摇头,这位轵侯也就是摊上了一个好姐妹,实际上本身就是个志大才疏的角色,不过,实际上朝堂上那些公卿,许多大抵也是如此,像是当年那些开国功臣,许多当年都与高祖是同乡,难道丰沛之地就格外出人才?实际上不过就是时运罢了!当然,这种话在如今就是典型的政治不正确,肯定是不能乱说的。

贾谊其实对刘昌很感兴趣,实际上,作为丞相的张苍,对刘昌也很感兴趣。张苍以前做的就是计相,给萧何做副手,如今做了丞相,比起人事,管的更多的还是财政,国库里一穷二白,花钱的地方还格外多,张苍要量入为出,从各种地方想办法挤出钱财来,比起一味宽仁的刘恒,显然还是特别擅长挣钱的刘昌对张苍来说更符合他的胃口。何况,张苍之前做过一阵子淮南国相,虽说他及时发现了刘长造反,协助着将这场谋逆镇压了下去,算是立了功,但谁让刘长死了呢?老刘家的皇帝最擅长迁怒,之前用得着张苍,没有追究他,但是以后会如何,张苍还真是不好说。

张苍这个人特别能明哲保身,秦朝的时候,他犯了法,一点也没有束手就擒的意思,直接就跑路了,后来便加入了刘邦军中。他这个人除了好色也没什么毛病,吕后在的时候,他一直也不露头,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虽说参与了迎奉刘恒做天子的事,但是他却没有沾上吕家人的血,所以,对张苍来说,让刘昌做天子,对他真没什么利害关系,可惜的是,这种事情,他做不得主,只能先看情况。

贾谊在张苍的影响下,也不觉得刘昌是大汉的不稳定因素,在他看来,刘昌颇为英明,在辽国那边也表现得很是爱民如子,在这一点上,跟刘恒几乎是如出一辙,在这样的情况下,立刘昌为嗣,几乎就是合则两利的事情,偏偏就有那么一些人因为私心各种阻拦,却不想想看,本来你们都已经将人得罪了,若是早点老实下来,那么回头追究起来,也就是追究你一个,但若是你一直死扛到底,以老刘家的性子,还不得追究到你三族上去,偏偏一个个都有侥幸心理,也不想想看,上头那位天子是什么性子,他要是真的想要跟刘昌死扛到底,何必一直采取怀柔的手段呢?既然一开始没有采取雷霆一击,可见其实内心深处,天子早就有了偏向,无非就是一直以来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罢了。

原本薄家算是走了一步妙棋,结果如今搞了这么一出,别说他们本来就存了左右横跳的心,就算没有,在别人眼里,那也是黄泥巴掉进□□里,不是那个也是了!

他们也不能将这事完全推到窦皇后母子头上,毕竟,如今的情况谁不知道,若是他们自个没这个意思,窦皇后母子再如何,他们只要不答应就完事。贾谊最后还是给薄昭出了主意,反正就是淡化这件事,嫁女也是继续嫁,但是,不是刘启还没被封为太子吗?那就当做是嫁给一个寻常诸侯王家的王子便是,规格略微超出一点,却不能过,毕竟,刘启将来就算不能做太子,但是皇子被封王也是汉家祖制。就当他们是心疼家里女儿,给她一个诸侯王后的前程便是。

实际上,这会儿椒房殿那边,窦皇后他们母子四人也很是心焦。

刘嫖已经成婚了,刘恒对这个女儿还是挺疼爱的,因此瞧着刘嫖是个有些跋扈骄横的性子,便在彻侯之中给刘嫖选了有名的老实人,如今的堂邑侯世子陈午,原本公主出嫁,封号就会跟着驸马走,就像是刘彻的大姐,嫁给平阳侯的时候是平阳公主,嫁给卫青的时候就是长平公主。而刘嫖却与当年鲁元公主一般,额外给了食邑,依旧叫做馆陶公主。她权欲心非常旺盛,但是心机谋算其实远远不如自己的生母还有弟弟,这会儿只会咋咋呼呼:“横竖薄家拉不下脸悔婚,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看着这个女儿,窦皇后简直是头疼,这是讨论薄家是否悔婚的时候吗?如今的关键根本不是薄家,而是天子,天子若是一直强硬,那么,别说是一个薄家,就算是太后也要悔婚,那这门婚事也能继续下去。可若是天子自个动摇了,那么,就算是婚事继续,那又如何?薄家女儿众多,舍掉几个根本不心疼!他们当初嫁薄文君,光是族里的女儿就陪嫁了十多个,如今在刘启这里再舍掉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刘启用力攥紧了自己的拳头,指甲陷入肉里,刺痛的掌心时刻提醒着他这份屈辱。他以前如果能甘心只是作为代王的一个庶子,但是在见识了父皇作为天子的光景之后,刘启就对那个位置有了极大的渴望。刘昌原本对他来说,是个可以忘记的死人,但是,他为什么要死而复生,突然冒出来呢?就算是死而复生,他不能老老实实在外头苟延残喘,为什么要来抢自己的东西。

窦皇后看着儿子这般,也有些无奈,她对刘恒还是比较了解的,只要涉及到大汉社稷,那么,自家这个丈夫只会站在有利于社稷的这一边,如今因为这场婚事,大汉损失了太多,偏偏又没有办法挽回,在这样的情况下,别说立刘启为太子了,他能不迁怒他们母子就算是不错了!

想到这里,窦皇后愈发头疼起来,原本她这个时候,眼睛已经有些盲了,但是,因为辽国丝绸的输入,汉室这边丝绸价格大跌,少府织室生产出来的丝绸也卖不出去,最后也只能是在宫里内部消化,她们这些后妃自然不需要再时刻以纺织来彰显自己的贤德俭朴,加上她更多时候是在长乐宫侍奉太后,用眼频率少了,因此,如今视力虽说模糊,却还没到眼盲的地步。但是,这些日子以来心理压力很大,窦皇后经常会觉得头疼,这会儿简直是头疼欲裂,只是,她并不愿意在别人面前流露出自己的虚弱,哪怕是自己的子女,因此,她只是说道:“事到如今,还能如何,我去向你们父皇请罪便是,只求你父皇不要迁怒你们!”

刘武忍不住说道:“这明明是那刘昌的错,凭什么要母后去请罪!”原本若不是有刘昌的存在,他已经被册封为诸侯王,去封国就藩了,哪里还能留在长安,不过,他可不会这么想就是了。

窦皇后深深地看了幼子一眼,说道:“就因为他能随时威胁到大汉,而你们,却只能凭借你们父皇的宠爱决定自己的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