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贾还算是个称职的外交官,他这次来其实就是来打秋风的,毕竟,都是在跟匈奴作战,结果辽军的表现要比汉军强得多。倒不是汉军哪儿烂,实际上,他们本身素质并不低,尤其是几处关隘,这里几乎都是百战老兵,真要是那等菜鸟,想要活得长也难。只是,他们从攻击到防御,一身装备在汉军之中,大概也就是比护卫天子的南军北军稍微差一点,但是跟辽军相比,那是真的差远了。
当初这些人看到辽军居然全员披甲的时候,简直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辽军的盔甲分为好几种,像是鲜卑乌桓这样的附庸兵种,穿的主要是纸甲和皮甲,相对轻便,经过多次捶打,防御力可比他们原来强多了。当然,即便是附庸兵种中的军官,也是能穿上铁甲的,主要是锁子甲,如鲜卑校尉乌桓校尉,也就能穿上板甲了。
而作为主力兵种的辽军,□□手穿的主要就是锁子甲,近战兵种穿的就是板甲,后勤穿的也是纸甲和皮甲,即便是纸甲,也足够汉军那边眼红了。别看是纸甲,但是多次折叠锻打,对于弓箭乃至刀剑都有着相当的防御力。而汉军那里呢,即便是上面的军官,他们用的盔甲也就是比较常规的那种,就是扎甲,这种扎甲能够保护好头颈、肩膀还有胸腹、再加上大腿,而为了行动方便,对小腿和小臂是没多少防御力的,这些扎甲论起防御能力,也就跟纸甲差不多,还不如纸甲轻便便宜。
当然,在辽军系统里面,知道这是纸甲的人并不多,对外也不说这是纸甲,而是说成是绵甲。所以,汉军真不知道纸甲是怎么回事,只觉得辽军果然是财大气粗,伙头兵都能穿甲,不过由此也能知道,辽国那边甲具应该造价很便宜,要不然也不至于人手一件,这次他们就是想要来进口甲具的!
但是,之前买了大批战马和犍牛,如今汉室那是真的囊中羞涩,刘恒真正有钱已经是到了中后期的事情了,那会儿他的宠臣邓通,直接就在蜀地开矿铸钱,才算是从此解决了财政困难。邓通说是刘恒的男宠,更是他的钱袋子,不受宠才怪!
如今嘛,有钱的是藩王,是那些彻侯,吕后放开对商业的限制之后,许多豪商巨贾也开始冒出来了,但是刚做皇帝没几年,虽然省得不行,但是花钱的地方更多,刘恒真的是抠不出多少钱来了,所以,陆贾跑辽国这边来,其实就是白嫖,也不能说是白嫖,其实就是透支以后辽国与汉国贸易的关税,也就是说,以后几年里头,辽国商队与汉国交易,都不用额外交关税了!
对于刘恒来说,这个条件其实已经很优厚了,刘恒做梦也想不到,工业化时代生产效率究竟有多高,若是不需要交关税,那么,以辽国这边的商品成本,足够横扫中原市场,以后说不得中原在很多地方都得倚仗辽国这边了,辽国一断供,他们就得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不过,拿捏还是要拿捏一下的,别的不说,免税的时间越长,对自己不是好处越多嘛!另外,具体怎么个条款也得商议一下,别搞到最后,说是关税不交,结果运输过程中,额外增加车船税,那不是坑嘛!别以为这些人做不出来,民国那会儿,各地军阀有将税收到一百年后的,像是这个时代,这种事情也是家常便饭。朝廷也就是在长安附近有着很强的控制力,在其他地方,实际上也就是那样。这也是为了后来法家兴起的缘故,地方上乱象横生,为了治理地方,便大肆任用酷吏,只要一门心思对准了地方上的那些豪强地主,还有那些小吏甚至是官员杀过去,几乎就没冤枉的。因此,若是仔细看史记里面的记载,就可以看到酷吏列传里头,某某担任某地太守,多久之后,某地大治之类的话,就是直接用最暴力的手段,将地方上的不稳定因素干掉了,然后也就安宁了。
刘恒这个人别的都好,但是就是看重名声,所以,他在世的时候,几乎没有酷吏生存的土壤,地方上fubai也非常严重,封建王朝任何时代,所谓的大治其实都跟底层的百姓无关,他们能够生存下来,就已经竭尽全力,他们能体会到的天子恩泽,大概就在于天下没有大乱,他们没有生在乱世,还能苟延残喘。
所以,刘昌这边得先确保不会有人阳奉阴违,暗中给自己作梗,当然,这些得让汉室那边来作保证,若是违约,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陆贾从来没见过刘昌这样有被迫害妄想症的人,而且,刘昌还派出了李达跟陆贾谈判。李达本来就对陆贾恨之入骨,要不是这会儿还在辽国的地盘,陆贾出了事,那么汉室那边肯定要借机发难,所以,尽管心里头已经将陆贾五马分尸了不知道多少遍,但是,李达依旧没有真的动手。
但是这让陆贾很难受,他一向自诩是个斯文人,但是对方简直就跟疯狗一样,这不是坑人嘛!
陆贾觉得这次出使辽国简直是自己为官生涯中最难受的一次,偏偏他还没有别的办法。赵佗那就是个老狐狸,他敢僭越,自称天子,无非就是借着南越的地理优势,那边气候恶劣,瘴气横生,还被阻隔了道路,汉军但凡不想损失惨重,就不能随便出兵。所以,赵佗可以反复横跳,明面上称臣,实际上在自家地盘上,依旧左屋黄纛,以天子自居。但是辽国这边,对上汉国,除非汉国那边真的肯跟辽国两败俱伤,否则的话,他们真拿辽国没太多办法。
辽东这边地理气候优势很大,历史上,高句丽在中原王朝那里虽说算不得心腹大患,但是也是如鲠在喉,偏偏真正能够征服高句丽的朝代很少,一方面是他们做事不讲究,各种耍诈,两面三刀,另一方面就是,这里的气候对他们来说很占便宜,只要能将战事拖到入冬,他们就赢了。而刘昌如今,占据的地盘和本身的实力,可比全盛时期的高句丽强多了,而大汉至今也没真的从之前的各种战乱和政变中恢复过来,而且内部也是矛盾重重,加上北边还有个虎视眈眈,从来没消停过的匈奴,对辽国自然更不可能强硬起来。
陆贾谈妥了条件之后,立马就告辞,李达给他带来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叫他简直是如芒在背,他年纪已经不小了,还想能寿终正寝,可不想莫名其妙哪天就从马上失足了。
送走了陆贾之后,刘昌干脆找见了李达:“这次的谈判,你做得不错!”
李达依旧是一副别人欠了他几百块钱的模样,不过在刘昌这里,他还是保持了相当的谦逊的,毕竟,若不是刘昌,他到死也没有复仇的机会,因此,他低头说道:“全凭大王教导,臣才能不负大王重托!”
刘昌叹道:“复之啊,你别把自己逼得太狠了!”李达自个给自个取了个字叫做复之,便是取了“百世之仇,犹可复之”的意思。
李达抿紧了双唇,说道:“臣从侥幸捡回一条命开始,就已经对天发誓,若不报仇,誓不为人!”
刘昌干脆就准备将之前的打算说了:“你如今也是朝中重臣了,也该是娶妻生子的时候了,不知可看上了谁家的淑女,寡人亲自给你做媒!”
李达摇了摇头,说道:“大王也知道,臣并无娶妻之念!”
刘昌直接便说道:“你不为了自己,也该为了吕氏!”
李达一愣:“大王这是何意?”
刘昌便说道:“吕氏血脉如今已经断绝,周吕侯乃是大汉功臣,无论如何,寡人是不愿意让周吕侯一脉断绝的,如今流着吕氏血液的,如今无非是你我还有平侯刘喜,只是我与刘喜毕竟是刘氏宗室,若是过继子嗣给吕氏,难免有些不便,而复之你却是不同,你本来便是在吕家长大,在吕家人眼里,你除了不姓吕之外,跟自家人没有区别!等你日后娶妻生子,选一子过继到周吕侯一脉,岂不是正好?”
李达顿时整个人都懵住了,这年头,很少会出现异姓过继之事,李达虽说在吕家也是当做家里公子一样养大的,但他心里却一直还是将自己当做是吕氏家臣,因此,李达根本没想过自己可以将儿子过继给吕氏,但是如今刘昌这么一说,李达顿时发现,这居然是最好的方法。
他几乎是立马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直接对着刘昌就下拜了下去:“大王厚恩,臣铭记于心,定当为大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刘昌哭笑不得,赶紧说道:“复之何必这般多礼,寡人也是吕氏血脉,唉,寡人三个弟弟,最大的一个遭难之时也不过是总角之年,最后只能是匆匆下葬,寡人日后若是子嗣丰茂,也是想要给几个弟弟过继子嗣的!复之如今你年纪也不小了,早点先将婚事定下来,以后,也别总是惦记着那些事情,只要咱们都在,那些人无非就是冢中枯骨而已,有什么值得介怀的呢!”
李达起身的时候,浑身上下精神状态都不一样了,如果说他以前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如今便似乎是老树焕发了新芽,原本的死寂消散一空,只余下勃然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