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大了，只能自己忍着，乡里乡亲看到的话也会搭一把手。”

顾许听得心中有些悲凉。

刘婷和张荷互相看了眼对方，张荷家里现在也只剩下一个奶奶了，爸爸妈妈离婚后各自重组了家庭，根本顾不上她，更别说她向爸爸妈妈坦白自己喜欢女孩子，更是遭到了嫌弃，都让她不要在外面说是他们的女儿，他们没有这么不正常的女儿。爸爸重组家庭后就一直待在外面，也没再回到老家，张荷只有奶奶一个亲人了，奶奶年纪也大了，她想离奶奶近一点，方便多照看一下奶奶，这也是她为什么想回来工作的原因，而刘婷是想跟她在一起，她们早就说好了，不管发生什么，都要永远在一起。

顾许知道张荷家里有个上了年纪的奶奶，但不知道其他的，没有多想。

刘婷安抚地牵住了张荷的手。

“到了，就是这户人家了。”芹嫂停住脚步。

顾许打量旁边这栋房子，这是一栋用黄色泥土砌成的房子，能看出中间掺着一些干草屑，屋顶鞋搭着木头，盖着瓦片。

顾许怀疑房子会漏雨，因为她看见屋顶瓦片有些稀疏，也怀疑雨水会把黄土融化，只要下一场暴雨，就能把整栋房子冲倒。

好在芹嫂告诉她不会，这房子还是有一定的牢固性的，十年前，不少人家都是住这样的房子，只是后来年轻人出去打工攒了点钱，回村之后就新盖了砖房，用水泥和白色涂料粉刷。

顾许放心了些。

黄泥房子大门是木门，芹嫂上前敲了敲，大声喊：“张大娘，你在家不？”

芹嫂自己也是年近半百的人了，所以不叫张奶奶，叫张大娘。

芹嫂说张大娘年纪大了，所以有些耳背，跟她说话要大声些。

顾许说好。

没有人出来开门。

“张大娘可能出去了不在家，我们可能又白跑一趟了。”芹嫂道。

“不会白跑，我能记住路，下次我们就能自己来了。”刘婷道。

顾许对刘婷笑了一下，赞赏她的记忆力。

又转头问：“芹嫂，你能再带我们去张奶奶家的桃树园看一看吗？”

“可以，就是有点远，你们几个女娃娃能不能走远路？”

顾许、刘婷、张荷都说能。

顾许吸取了之前穿小皮鞋不适合走远路的教训，今天穿的一双柔软的运动鞋，她也低头看了看刘婷和张荷，她们穿的也是休闲款的鞋，还是情侣鞋，黑色的。

无形之中，她又被这对小情侣秀到了，她和周露还没有什么严格意义上的情侣用品，她们上次去隔壁村吃席穿的灰色套装看着像情侣装，但不是特地买的，而是搭出来的。

“许许姐，怎么了？”刘婷看顾许低头沉思，关心问道。

芹嫂和张荷也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顾许抬眼笑了笑，“没有，就是突然想到一件别的事情，我也可以走，我们走吧。”

芹嫂走在前面带路，顾许走在芹嫂身边，稍微落后半步，刘婷和张荷走在她们后面，手拉着向前走。

如芹嫂所说，那个桃园真的有点远，几个人都走得满头大汗。

“等回去了我请大家吃雪糕。”顾许道。

“这里有小卖部吗？”张荷好奇地问。

这个问题在顾许的认知范围之外，她不知道村里有没有，因为她没去过，也没听周露说起过，偏头看向芹嫂。

芹嫂道：“有一个小卖铺，就在村长家附近，卖一些生活用品还有一些小零食。”

“那太好啦！”顾许雀跃地说：“等我们去看完桃园，就去小卖部！！”

“顾许妹子，你刚刚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芹嫂抬手扣了扣太阳穴，不解地问。

顾许好几秒都没反应过来，她回忆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刘婷笑着替她回答。

“芹嫂，许许姐刚刚用了一个英语单词，是购物，买东西的意思。”

“哦哦，那我明白了。”芹嫂笑了笑，说：“你们文化程度高的就是不一样，还会说外语，希望我们家星星以后也能学这些。”

“一定可以的，等星星读完小学，下山念初中一定会学的。”顾许宽慰芹嫂道。

芹嫂看着前方，眼里流露出一种期待和向往的光芒。

“刚刚我没听清，顾许妹子，你能不能再跟我说一遍那个外语词。”

“，原型是shop。”顾许耐心解释，解释完觉得自己不该说那么复杂，有些混乱地说：“芹嫂你记得就好了。”

顾许一连教芹嫂念了三遍。

芹嫂很努力地跟着念，但舌头像打结一样，念出来很奇怪，额头出的汗更多了。

顾许不禁想起自己曾经上初高中时，英语课上，也遇到过一些同学读英语很吃力，发音不对，还带有口音，大概就是芹嫂这样的情况。

资源从来都是不平衡的，尤其教育资源。

芹嫂一个人边走边念叨这个新学到的英文单词，念到舌头终于能够捋直，不打结了，才停下。

“顾许妹子，刘婷妹子，荷花妹子，我学会了！”

芹嫂高兴得像个小孩子，她想自己大概是村里第一个学到外语词的女人，心中莫名升起一种自豪感。

顾许有些触动，芹嫂学会一个英语词，只是学会粗糙的读音就如此热烈的高兴感染了她，她不觉有些热血沸腾起来。

她为芹嫂鼓了鼓掌，说芹嫂很厉害，愿意学习，不抵触没有接触过的新事物，刘婷和张荷也由衷地夸奖了几句。

然后，顾许第一次看见脸上流露出羞怯和不自在表情的芹嫂，她之前看到的芹嫂一直都是大方且热情洋溢的，是个自信开朗的人。

“我没上过几天学，小时候家里穷，很小就得开始干活了，大字不认识几个。”

顾许听出了芹嫂语气里的遗憾，安慰道：“芹嫂，你今天会了一个英文词。”

如果可以，谁不想接受良好的教育呢？

顾许转头问刘婷和张荷借了本子和笔，她们特意带来的，为了记录一些重要的事。

在纸上写上这个词后，顾许将这页纸撕了下来，递给芹嫂，笑着说：“是这样写的。”

芹嫂将纸张举起来，眯着眼睛认真看了看，笑道：“确实跟我们中文字不太一样，我看过星星的课本。”

芹嫂看完后将纸张对折几遍，塞进了口袋里，自豪地说：“回家后，我就把这个单词教给星星，星星也能先学习一个外语词了。”

顾许听着芹嫂的话，又想起阿毛，她有些难过，因为她似乎并不能真的帮到阿毛什么。

一路先聊着各种事，快4点时，她们终于到达了那个已经没有人打理的桃园。

“就是这里了。”芹嫂指了指，说：“这一大片都是。”

顾许望过去，她看不到尽头在哪里，真的是好大一片桃园。

桃园外围着铁丝网和厚厚的荆棘，没人能够进去，除非拿钥匙走正门，正门是扇隐在荆棘里的蓝色铁门，铁门已经生了锈，上面的大锁更是锈迹斑斑。

她们一行四人只能站在外面张望。

透过铁丝网和荆棘的缝隙，顾许看到里面成排的桃树被太阳晒得发蔫，一个桃子从枝头落下，顾许往下看，看到了满地的桃子，很多已经腐烂了，有小小的飞虫盘旋在上方。

“好可惜啊，这么大一片桃园。”张荷满脸惋惜。

“是啊。”刘婷附和了一句。

顾许更坚定了要跟桃园主人谈合作的想法，不过今天，她们都没见到张奶奶的面，也不知道张奶奶会不会同意。

门打不开，她们也不能进去摘个桃子尝尝。

她们绕着铁丝网继续向前走，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有一棵桃树枝干弯折，伸出了铁丝网。

顾许以及刘婷和张荷三个人都是外来者，未经允许不敢摘。

芹嫂是村民，跟张奶奶关系还不错，她伸手去摘，可惜身高不够，摘不到。

最后，刘婷从地上捡了两个没坏的桃子，徒手掰成两半，分给她们品尝。

顾许大受震撼。

“许许姐，桃子比苹果容易掰开，不用大惊小怪，你每次用这种眼神看我，我都觉得自己好像什么能人异士。”刘婷递给顾许一半桃子。

顾许接过，真诚地说：“在我心里，你就是能人异士。”

芹嫂也竖起大拇指，称赞刘婷能干，还说顾许找到了一个好助理。

刘婷被夸得不好意思了，转移话题问道：“大家觉得这桃子甜不甜？”

顾许小心地咬了口中间的果肉品尝，觉得很软绵，要卖的话甜度也够了，就是担心容易坏掉。

“许许姐，这个是掉在地上的，当然会熟一些，从树上摘新鲜的应该就还好。”

芹嫂也说刘婷说得对，顾许便没有其他顾虑了，只要她们能说服张奶奶跟她们合作就好了。

“看完了，我们现在回去吧。”

芹嫂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红色的老年机，看了眼时间，4点多了，走回去也要时间，到时候星星回家了，进不了门。

顾许看芹嫂着急，说：“好，芹嫂你走得快些，不用等我们。”

“你们记得路？”芹嫂有些不放心。

“记得。”顾许笑了笑，“这条路没有岔路，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就能回去。

刘婷也说：“芹嫂，你放心吧，就算许许姐不记得，还有我跟荷花。”

芹嫂赶着回去开门，做饭，就没再犹豫，先走了。

“许许姐，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啊？”张荷看芹嫂的身影很快远去了，才问她。

“没什么事，就是想再仔细看看这片桃园，走了那么远的路来看，不多看两眼觉得对不起自己的脚。”

一听是这个原因，刘婷和张荷都笑了。

“许许姐，你真幽默。”张荷笑道。

顾许勾了勾唇，背着手，仰头看出了铁丝网这棵桃树，她看到几个大大的诱人的桃子，被吸引了注意力。

刘婷和张荷见顾许看得入迷，也凑过来看，以为有什么特别的，还拿出手机“咔嚓”拍了几张照片。

听见闪光灯的声音，顾许也掏出手机来拍了两张照片，然后看着照片里的一个桃子发笑。

“许许姐，你在笑什么啊？”刘婷疑惑地问。

顾许抬眼，看见刘婷和张荷两张打满问号的脸。

“你们看。”顾许将手机举起来让她们看。

“这个桃子长得好严肃正经，像不像周医生？”

刘婷露出无比震惊的神情，她听过睹物思人，不过她认知里的睹物思人是看到跟人物有直接关联的事物。

张荷感性些，短暂惊讶顾许的表述后，点头道：“许许姐，你观察得好细致，这个桃子确实跟周医生有相似点，是桃子界的周医生。”

“是吧。”顾许得到认可，满足地收起手机，说：“我们也回去吧。”

三个人开始往回走，顾许看见刘婷和张荷暗戳戳想要牵手，不知道为什么总差一点，始终没牵上，不像来的时候站在后面可以无所顾忌。

顾许为两个小姑娘的扭捏的小动作抓心挠肝，最后忍不住道：“你们快牵手吧，当我不存在就行。”

刘婷和张荷都吓了一大跳。

顾许道：“我早就看见了，来的时候你们就在后面牵手。”

刘婷红着脸解释。

“许许姐，我们……”

“没什么，牵手就牵手，你们本来就是情侣，我不禁止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