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意。”旁边的叶礼总算搭理了他，言简意赅。
胖子咽了口唾沫：“好、好的。”
胖子不再说话了，盯着路专注开车。
叶礼感觉耳朵舒服了许多，目光从侧面的车窗移向正前方，道出两个字：“叶礼。”
“啊？什么？”胖子疑惑地转了下头。
“我的名字。”叶礼道。
“哦哦，那我喊你小叶哥，可以吗？”
“嗯。”
山路不好走。前半段路上又钻出了几头异种，被叶礼一一击毙，后半段路再没遇见，胖子大松一口气。
他开车求稳，抵达九龙镇镇口的时间比预估晚了将近一刻钟，进入九龙镇后，也没将车速加快。
九龙镇是旧世界的城镇，房屋建得不高，大多在三层，唯有一座九层高的塔伫立在镇口不远处。
这里被时光和灾难摧毁得相当残破——于人类而言的残破。
无论什么样的楼房，外墙和玻璃都遍布污渍，几乎反射不了阳光。道旁的栏杆、路灯上的铁架、下水道井盖等金属统统被撬走。
店铺全都敞着门，有的根本没有门，里面东西被搬空，只剩倒塌的货架和层层叠叠的蛛网。
而动物在房屋里筑巢搭穴，植物从楼和楼的间隙、石头的缝隙钻出来，在墙上路上肆意生长，交织成片。
阳光倾洒，衰颓与盛放于此处交叠。
这里的路况不比山道上好多少，路面破旧不说，下水道井盖还被撬走，时不时就遇上“陷阱”，更有几棵行道树被从前的暴风雨掀倒，挡去了一半的路。
货车行驶得堪称龟速。
叶礼看着街旁店前或掉落在地、或歪斜挂着的破旧招牌，视线逐渐升高，看向在路上时总能远远瞥见的塔。
他目光倏然一顿。
这时胖子停下车。
路面有个反射着阳光的东西。胖子探出头去辨认几秒，露出惊喜的笑容：“嘿，小叶哥，我下车捡个东西。”
胖子快去快回，拣回一只宝蓝色电子手表。他把它擦干净，就要丢进储物匣里，又迟疑了。
他纠结了一会儿，把手表递向叶礼：“小叶哥，这个你拿着吧。我看你都没东西看时间，这表走得还很准呢。”
叶礼偏过头去。
这只手表的表盘玻璃被摔出了裂痕，但整体没有太多破损，有个七八成新。
不是说这里早就被搬空了吗，怎么会有这样的遗留？叶礼寻思着，目光在手表和车载屏幕上来回一转，确定两者时间一致，胖子也擦得干净，将它接过。
“小叶哥，水源在镇子南面，我们还得再走一段路。”胖子重新将车起了步。
前方百米处有个十字路口，去到水源点的最近路线是从那里改道往南，胖子就打算这么做。
却见叶礼眉梢微微一挑，道：“停车。”
“啊？”胖子不明所以。
叶礼把表丢进背包里，沉眸凝视前方。
慢慢的，十路口上驶出一辆军绿色吉普。它明显经过改装，底盘高、轮胎大，能承受很大程度的冲撞。
这辆吉普也不转向，就正正横在车道中间，彰显出十足十的拦路架势，尔后天窗打开来，驾驶者探出上半身。
是个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的年轻人，顶着头浓密的棕色短发，眼眸湛蓝，一边架起一挺重机枪，一边抬起泛着金属光泽的机械手臂，食指和中指并拢扫过额角，朝货车露出灿烂的笑容。
滋——
轮胎在破旧不堪的道路上擦出刺耳的声响。
胖子被这人的机械手臂和重机枪吓得呼吸一滞，急急踩下刹车。
吉普车上的人笑得更开心了，提溜出一台扩音器，喊话道：“对面的朋友，你们应该很清楚即将面临的事情了，我给你们一个建议：人可以从这里通过，但车上的东西留下！”
他的语气听起来竟然还很是真诚。
“机、机械手臂……遇、遇上有实力的强盗了……”胖子颤抖着说道。
金鹰物流的名声在荒野上不算小，一般的强盗团伙和荒野流浪者不敢打车上货物的主意，所以他们在外开车运货，要么碰不上打劫的，要么碰上了，那绝对是硬骨头。
对面那吉普车上的装备远胜己方，且他的同伴大概率就在附近埋伏着，胖子害怕得简直想哭。
副驾驶上的叶礼表情冷淡依旧，他眼眸垂低又抬起，打量对面的吉普几秒，道：“倒一段路，然后冲过去。”
胖子顿时诧异：“什、什么？！”
直接冲过去不就相当于送死吗？对面的重机枪几秒不到就能轰掉整块车玻璃好吗？万一那人的机械手臂上搭载着榴弹，生死就在一瞬间！
他想说或许可以和对面交涉一下，尽可能多保留点物资，叶礼冷漠向他看去：“不会倒车？”
“会、我会。”胖子绝望地闭了下眼，手哆哆嗦嗦伸向档位杆。这样紧张的情况下，他竟理解了叶礼的意思——倒一段距离，更有利于冲出去后加速。
谁让货车提速慢呢？谁让对方车好呢？他甚至苦中作乐地吐槽。
货车缓缓向后滑行，叶礼将枪架上车窗，就在他将要瞄准那棕毛的前瞬，一道含着怒意男声从九层塔上劈下：
“做什么呢毛斯特？不想干了就滚！”
这声音很好听，有种空山玉石相撞的质感，但没人将注意放在这点上。
吉普车上的人表情瞬变，立马高举双手，以求饶的姿态向高塔上的人道：“老大我错了，我就是和他们玩玩儿！我这就道歉！”
然后将脑袋转回百米开外的小型集装箱货车，双掌合十，一叠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是来提醒你们，这里发生了些事情，你们最好绕路。”
叶礼不为所动，依然是对胖子下“倒车、再冲过去”命令时的冰冷神情，微微偏首，枪口指向那棕毛的脑袋。
漆黑枪口反着阳光，毛斯特后背一寒，再度举起双手，高声求饶：“我真的是开玩笑！我对你们没有恶意的！这里真的出了不好的事情，快走吧！”
“发生了什么事？”叶礼问道。
隔着一百米距离，不用扩音器，寻常音量讲的话根本传不过去，但毛斯特领会到了他的意思，迅速作出回答道：“这里原本不是安全区么？但最近出现了异种，已经死了好些人了！”
果然。叶礼心道，缓慢挑起眉，维持瞄准动作不变。
胖子则是倒吸一口凉气。他没想到真的这么倒霉，先前的担忧竟然成现实了！
他争分夺秒换档，打算掉头之后一脚油门冲出去，但还没打完方向盘，叶礼忽然说：“来不及了，躲好吧。”
与此同时，枪声从那座九层塔上传出。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