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某人的语言系统快崩溃了,陌生男人的不讲道理让谢画家对他哭哭啼啼求饶是不可能的。他只能虚弱假哭,再掉两滴鳄鱼的眼泪。头子也装聋作哑,他原本是慢慢走着来的,这下似乎不急着完成大会师了,毕竟他从战区这破地方还能抢到一个不老实的俊俏画家,他以后还用半夜睡不着吗?这是皇帝亲自给的军费报酬,也是他30岁生日的大收成,他必须收着。
被动趴他背上的谢留行也看出这个气息古怪的无名小兵要把他这个千古一帝给就地正法了,这也太跌份了,拿破仑死的都这么戏剧化,可谢某人的一番巧言令色还没丢出来,乡村坏蛮子发现前方有大动静又停下了。
“——”看山的这种裂痕,又是龙母经过了,谢留行在心里练练叫天,还是抱住了襁褓。
风大起来,霍骧反手护住了谢留行的头,矮身的谢留行对上了他皲裂的手掌心和脚踝在淌血流脓,偏偏霍骧的大毛衣服很快落到了谢留行的脑袋上,混蛋故意撕坏他的衣服居然把自己半脱光了,嘴唇惨色的谢留行瞄了这人一下,好心的霍骧也不吱声。
话又说回来了,明明这里应该没有那个他最渴望的蛇类激素,四周围的宇宙矿石还是让植物基因人类的大脑有点共鸣……可大难临头,他俩还是先藏好,谢画家把易碎的龙蛋藏得好,不过说到底,流星大帝这人的嘴才是他的救命法宝,逮他们的大母龙又听不懂人话,他先前对阿珊的强大,正义,冷静这下全变成了……怕死。
好久好久,龙母都没离开的迹象,谢留行真的感到了压力,这种在意主要来自于怀里的婴儿,两个大男人从衣服里一起低头看还活着的小孩子,谢留行皱着眉,突然,土匪头子抬起了手,从左侧轻轻点住谢留行的手指尖传递过来一点安心感。脸色不好的谢留行恢复了心平气和,就是他们的气氛好像更古怪了。
霍骧:“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谢大帝的表情开始一言难尽。
霍骧肯定不希望他看出来什么,金币军故意凶了一点:“看什么看,龙都走了,还不滚一边去,不要占土匪的便宜,画家。”
这之后,他们开始烤东西吃。土匪和画家是不存在正常的语言沟通的,谢画家很明显准备低低头,求别人带他一起保住命。接近夜晚,他们睡觉的空间很有限,经过一番心理建设,画家挤入了敌军合手臂拢在胸前的那件衣袍下,他希望老天爷能感化这个敌军,一双手擦过敌军的小臂,头子低头看了一眼衬衣男子的腰,他想装陌生,又快憋不住了,这位敌军开始在诡异的环境下对流落在外的皇帝投放一种不对劲的目光,这种从暗处埋伏敌人的表情透出一股熟稔和专注,过了一会儿,他没开口,谢留行也不说话,某人的唇角没忍住用时间很短的弧度往旁边抿着,任这种仓促气氛继续蔓延,下巴线条透出妖治的土匪还暗自抚摸过了谢留行衬衣后领子的那片柚木色的叶片阴影。
嗯?谢留行悄悄看他的行动,金币军头子似乎重新坐了起来,他正给画家的脑袋底下塞入了一本口袋书,这本书是谢留行那堆行囊里翻找出来的。
“给我拿书做枕头干嘛。”谢留行问。
金币军头子回答他:“可爱的宝贝必须枕着故事才能乖乖睡觉。”
所以,再给我点光吧,谢留行。你的手,别再跑了。
看,我的谢留行真漂亮,哪儿都给我妄想,我是说认真的。
再度与他相遇的谢留行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话,被他占便宜的画家默默躺了回去,头子低头问,“你不是挺怕我的,听到我给你说的笑话,你对着天一个人笑什么?”
谢留行淡淡的。
他吐了一口气。
“哭很丑的,我从来都不真心为谁哭。以前是这样,未来也是。睡吧,土匪大哥,像你说的,咱们还没脱困呢,别玩了。”
他们不再多言,分开很远的距离躺着默默看起了雪海。
第二次再醒来时,是天亮了。眼镜框里某些困意没下去的谢留行发起了呆,他想起昨夜,有人好像帮他按摩了很久的手腕,又闭眼想起了一年前。
没多久,金币军头目带来了消息,他回了趟悬崖,找到了马,他丢开藤条跟画家说:“走,我们到附近多准备一点植物草药,这能帮助龙母镇痛,保住幼龙的性命,你走不动就骑马,我带你一步步过去,那里有很多漂亮的花。”
说完,两个人一起开始在雪地流浪。
谢留行的衬衣归入了满天的雪白色,他低着头,后头的金币军头目也边走边想,如果人生可以一辈子这样无尽头,是不是也是一种天荒地老,海枯石烂,这无知而单纯的幸福也令人忘掉了冷。
可这位金币军也有他自己的浪漫。他希望告诉一个人,谢留行,你既然来了,那么,我也要向你介绍我的父亲,他曾葬身在这片云之乡的尽头,永远离开了我的母亲和我。可我还是希望能和你一同上演他们曾经没结果的那种爱情故事,我想带你看我父亲种下的鲜花,让你记住这次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