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个儿子没过三岁就夭折了,她已是心痛不已,好在朱厚照两岁就被封为太子,弘治帝又被她哄得甘愿和她如民间夫妻般相亲相爱,一夫一妻,她在宫中的地位稳如泰山,而宫外的娘家借着她的势力在京城风生水起,日进斗金都是少的,比她儿时茅屋草棚农家院的生活,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弘治帝自幼被万贵妃吓得被关在小黑屋长大,听过见过不知多少兄弟姐妹被万贵妃害死,对后宫女人们的宫斗深恶痛绝,选妃时就特地避开了官宦人家和贵族世家出身的女子。
张家是小门小户,张父勉强考上举人在国子监挂名读书,却终身再无进益,正好符合他的要求,小户人家,耕读出身,无权无势,加上张氏的容貌出众,却又不是那种艳丽张扬之色,而是温雅婉柔,毫无攻击性,完全不似给他留下心理阴影的万贵妃。
而张皇后的确也不像那些官宦千金,对他的态度不卑不亢,甚至敢直面君颜,要求与他能如寻常百姓家的夫妻一般相处,弘治帝幼年缺少的家庭温暖和父母之爱,长大后又一直被人当成太子天子高高敬着远着,唯独在她这可以做个“普通人”,那种满足感,简直感动至深。
张家无权无势,弘治帝就一手扶持,封侯赐爵,任命官职,让这家人真的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可对于张皇后来说,从小受到的教育,是父兄至上,哪怕贵为皇后,都要照顾兄弟,娘家人对她而言,比亲生儿女更亲。
尤其是朱厚照这个熊孩子,自幼就顽皮捣蛋,还跟张家人不亲,她想尽办法扭转都没扭过来,现在居然还给她添乱,说什么忆苦思甜,什么休息放假,这明明就是想要坑她害她!
她还没想出理由拒绝,弘治帝已经牵起她的手,朝茅屋内走去,“皇后,你带朕去看看,哪间是你儿时的闺房?今晚我们就住在那如何?”
张皇后面上一红,彻底说不出话来,自己立得人设,到这份上,哭着也得走下去。
跟着来的张鹤龄一直没敢说话,早已被朱厚照这套骚操作震得目瞪口呆,眼见帝后真要去住茅屋,寻思着自己要不要趁机走人,就突然看到大外甥朱厚照凑到自己面前,一脸好奇地打量着他。
“对了,舅舅啊,我一直想问你,母后都说,民间夫妻真爱,需得一心一意,一夫一妻,可我怎么听说,寿宁侯家中妻妾成群,庶子庶女就有十七八个呢!”
“啊这……”张鹤龄彻底说不出话来。
第十四章
“这孩子没法要了!”
张皇后咬牙切齿,感觉自己睡了一晚上的茅屋,就浑身发痒,原本保养得水嫩柔滑的肌肤,这会儿似乎都黯淡粗糙了。
皇帝如何明白,真正经历过贫贱的人,走到高处后,哪里还有几个愿意回头看自己不堪的过去。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那是圣人。
而她,不是圣人,只是个平常人。
张鹤龄苦着脸点头,深以为然,“小太子如今就已跟娘娘不亲,还处处与我找茬,若是以后……只怕娘娘也管不住他啊!”
张皇后叹口气,她何尝不知,否则怎么会拼了命生了一个又一个,既是想多点保障,也是因为大儿子真的是顽劣难训,骄纵霸道,压根不给她控制的机会。
可惜,老二夭折了,老三是个女孩不说,眼看着又快不行了。
这难道就是命?
张鹤龄见皇后满面苦涩,低声说道:“皇上专宠娘娘,娘娘青春正盛,定然能再育皇子。届时娘娘亲自教导,必能得个孝顺懂事的佳儿。”
张皇后摇摇头,“你又不是不知,我生荣儿时伤了身子,太医说,很难再生养了……”
“是难,又不是绝对不能。”张鹤龄上前两步,垂着头,无比确定地说道:“何况昨日皇上与娘娘在思故居过夜,人尽皆知,或许娘娘现在已珠胎暗结,十月之后,便有龙子降生……”
“那怎么可能……”
张皇后刚说了一半,忽地手一抖,看到他从袖袋中拿出一幅绣着红梅的绢帕,原本雪白的绢帕,因为时日已久,变得微微发黄,唯有那红梅如血,鲜艳依旧。
“你……你怎么还留着这个!不是说……不是说那个孩儿也夭折了吗?”
张鹤龄点点头,说道:“陛下早年伤了根基,除了太子之外,再难诞下健康的龙子。只要娘娘……从坤宁宫出来,由娘娘亲手抚养,亦有与娘娘相同血脉,不一样是娘娘的亲子?”
“难道,娘娘当年敢留下二皇子,现在就不敢了吗?”
张皇后一震,身子发软,向后跌坐在榻上,脑中一片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