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恐怕很难再见到了吧?阮柏宸想,两个月的回忆太短了,昙花一现的心动不值一提,即使慕伊诺还会来宾州,时间最擅长把熟悉的关系变得陌生,那时他早已有了普通人可望不可及的生活……这样真的挺好的。
伸手感受着午后阳光的温度,凝视着它直至暮色浮现,桌上的暖黄变为橙红,阮柏宸好似找回了没有遇见慕伊诺之前,了无生趣、混吃等死过日子的状态,那个少年终究与眼前消失的光线一样,短暂得就像一场虚妄不实的梦。
关上电脑,正准备离店,阮柏宸预备歇到春节后再营业,这时,门口响起一串高跟鞋音,一位身着素雅风衣的女人走进他的视野,墨镜与红唇的色彩对比鲜明,一眼便能瞧出她独特的穿衣品味,以及绝佳的领导气质。
不等对方开口,阮柏宸先一步认出她:“莘女士。”
莘雨薇摘掉墨镜,温和地笑道:“好久不见,阮摄影师。”
“您怎么有空过来?”阮柏宸为她搬了把椅子,从纸箱中拣出一瓶矿泉水,问,“莘初还好吗?”
“他呀,好得很,天天念叨他的大哥小哥。”莘雨薇接过水瓶坐下来,翘起二郎腿,“就是私立学校管得严,现在一个月回一次家,没精力跑出来玩。”
说罢,她张望一圈屋内,游离的视线最后落回阮柏宸身上:“那孩子今天没在吗?”
冷不防提及慕伊诺,阮柏宸卡壳道:“他忙、忙学习呢。”
“慕伊诺看着就聪明,挺招人喜欢的。”莘雨薇说,“别看莘初人来疯,能让他惦记超过一周的人,目前只有他小哥了。”
眼神渐暗,阮柏宸应声点头,莘雨薇也不多寒暄,打开手包将一枚邀请函和两张入场券递到他手上,称赞道:“事实证明,我的眼光不会错,阮摄影师,你的前途无量。”
阮柏宸茫然地双手接住邀请函,盯着封页上“新秀摄影展”几个镀了金的艺术字,后面紧跟着自己的名字,右下角标注的联合举办方全是国内有名的一线杂志……蒙了。
莘雨薇打量着阮柏宸的面色,忽然笑了:“你这副表情要是让莘初看到,他肯定高兴坏了。”
阮柏宸张了张嘴,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既不属于业内工作者,也不是摄影协会的人,为什么有资格参加?”
莘雨薇缓缓道:“评委组看中了你的作品,届时将会挑选五张照片展出,此次参选,你的身份是《nile》杂志的特邀摄影师。”
阮柏宸怔在原地,手腕向下低垂,仿佛捏在指间的不是轻飘飘的三张纸,而是千斤重担。
“我的作品?是……莘初交给您的?”阮柏宸犹疑地问,心下不免琢磨,莘初何时动过他的电脑?莫非是来找慕伊诺补习功课的时候?
莘雨薇回答:“对,不过,摄影师都是用自己最满意的作品参赛,你的照片少说也有上千张吧,莘初可没有分辨它们质量的眼光。”
“是慕伊诺帮忙选的,风景照九张,人物照六张,我能感觉得出,这些应该是你最用心拍摄的作品。”莘雨薇瞄一眼手表,晚上她还要参加一场慈善沙龙,便不打算久留,微弯眼廓说,“那阮摄影师,咱们开春见。”
莘雨薇走后,阮柏宸坐回电脑桌前,将两张入场券摆在键盘上,双手交叉,心情复杂地用指尖划蹭着手背。记忆翻涌,阮柏宸回想起慕伊诺确实动过一次他的电脑,理由是:想把自己喜欢的照片刻盘留念。
至于慕伊诺为什么会知道哪些才是阮柏宸最出色的作品——因为他曾经用了一整晚的时间将它们的碎片细心拼凑,完整地粘合,重新送给了阮柏宸。
恍恍惚惚待到七点左右,胃里空得难受了,阮柏宸总算从回忆中抽离,关灯锁门,先去便利店购买两条烟,然后顶着风雪跑回知春街。
breeze酒吧人满为患,但永远都有他的位子,贺启延将配好的酒端给服务生,冲他招招手,熟练地调了一杯樱桃白兰地。
阮柏宸坐上高脚凳,挨着吧台一侧仰头痛饮,自从钟恺去了景南市,breeze的舞台再没亮起过灯光,统一改放音乐唱片。
架子鼓吵得阮柏宸额角直跳,贺启延换了首舒缓的小提琴曲,怪伤感的,他提不起兴致地欣赏着,右臂架在椅背后面,搭在吧台上的左手一下下点着节拍。
“宸哥,你别不爱听。”贺启延故意挖苦道,“你这状态还不如我送钟恺走的时候呢。”
阮柏宸懒洋洋地瞥向他:“我又没哭。”
贺启延阴阳怪气地说:“三更半夜独守空房,寂寞空虚冷的,‘不值得’你流泪吗?”
“你又吃多了吧。”阮柏宸忍住翻白眼儿的冲动,“别以为钟恺不在就没人能治得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