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伊诺还是将被子卷成了圆筒,贴着床沿儿纹丝不动,一并隐去了呼吸。阮柏宸之前对他的“若即若离”十分不解,不明白慕伊诺为何总要背对着他睡觉,自从得知对方的心意,过去的种种行为便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梦也做得断断续续……温热的触感印在唇角,阮柏宸迟缓地睁开眼,慕伊诺早已下床进卫生间刷牙洗漱去了。
旧年最后一天,阮柏宸提前给自己放假,吃早饭时询问慕伊诺有没有想去的地方。电玩城、影院、游乐园,甚至连卡丁车场他都考虑到了,可慕伊诺的回答却是:“我想买盆花。”
城中村往东三公里,有处农贸市场,阮柏宸去过几次,依稀记得里面有家盆栽店。慕伊诺拒绝乘车,两人于是沿着马路慢悠悠地踱步,阳光淋在腊梅树的枝叶上,流动的光影飞快划过少年的眉眼。
阮柏宸微微侧目,慕伊诺的眼睫沾染少许碎亮,蓝瞳像宝石,精致得不似人间物。他与周遭凋零的冬景格格不入,也与阮柏宸接触过的人截然不同,他的出现就像一场梦,此刻,阮柏宸仍在梦中,尚未回到现实。
本来只打算瞧一眼,奈何定力不足,一时没能移开视线,阮柏宸偶尔会想,倘若他没和慕伊诺相遇,现在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他还在坚持摄影吗?还能认识那么多可爱的人吗?这些经历如今叠加在一起,短短两个月,阮柏宸根本没意识到,他的人生正在被慕伊诺悄无声息地改变。
慕伊诺停下脚步回望阮柏宸,直勾勾地盯着人不发一言,表情毫无破绽。他想要再次确认,自己和阮柏宸之间是否真如何逍所说的那样心有灵犀。
阮柏宸不假思索地问:“走累了?要哥背你吗?”
心思被猜中,分毫不差,慕伊诺眸光微动,勾起唇角站到阮柏宸身后,双手扒住他的肩膀敏捷地向上纵跳,前路明亮,小少爷开心极了。
路程还很长,阮柏宸迈着稳健的步子,背着慕伊诺走向农贸市场。他凝视着远处的街景,享受着这一刻安逸的时光,良久,他问:“eno,长大后你想做些什么?”
慕伊诺回答:“想陪着阮柏宸。”
脚下一顿,阮柏宸立在原地,半天没能组织好语言回复慕伊诺的这句告白。他继续朝前走,脑袋稍稍往慕伊诺耳侧偏了偏:“我指的是,想做的工作。”
慕伊诺说:“香水师。”
阮柏宸随意聊着:“可你现在看的书都是与金融和经济学相关的,这是你们学校的课程吗?还是你大学选择的专业?”
“专业。”慕伊诺道,“慕家的孩子从高中开始,就有固定的学校、课业和生活,我其实没得选。”
阮柏宸听出慕伊诺的家庭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些,但没多问。他把他往肩上背背,口吻意味深长:“eno,等你进入大学,你会遇见很多和你一样优秀的人,毕业后工作了,你的社交圈子越来越大,会认识更多令你欣赏和喜欢的朋友,到那时……”
“但我已经遇到了欣赏和喜欢的人。”慕伊诺抬手捂住阮柏宸的嘴,不准他说话了,“这个人早把我心里的位置填满了,我腾不出来空间让给别人。”
阮柏宸苦笑着垂眸看路,半晌,嗓音发闷地说:“少爷,别捂了,你想憋死我吗。”
慕伊诺应声松手,心道:憋死你算了,省得气我。
视线一转,农贸市场离得很近了,阮柏宸在放下慕伊诺前,郑重地对他说:“知春街只是你人生的一小段插曲,是你青春岁月中的一场意外,总有一天你要离开,这里的一切终将成为回忆。”
“时间会帮你把位置空出来的。”阮柏宸弯腰护着慕伊诺踩稳地面,然后转过身整理好他的衣服,温声道,“一定可以的。”
店铺拥挤地铺开在眼前,各类商品琳琅满目,人潮涌动,大爷大妈们打仗似的,正在哄抢年终促销的生活用品。
盆栽店位于市场西南角,门脸破旧,内部几乎没怎么装修。占地面积倒是不小,花草种类应有尽有,慕伊诺基本都认得,逐一略过,他停步在一座木架前,有目标地寻找着自己喜欢的品种。
阮柏宸见慕伊诺搬起一盆小白花,花型圆润饱满,花香浓郁,是他熟悉的味道。他主动掏钱购买,当作新年礼物送给慕伊诺,仔细一瞧发觉花朵的形状有点眼熟,便问:“它叫什么名字?”
“宝珠茉莉。”店主热情地接话,“家养可香了,花开得也漂亮。”
慕伊诺对它爱不释手,低眉欣赏许久,转头望向阮柏宸:“我们第一次见面,你送我的就是这种花。”
阮柏宸回想起来的,是十一月初的那段记忆,他从一帮混混手中抢下慕伊诺,为了让这位少爷降低对自己的警惕,举着随手采来的花耐着性子哄他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