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的后悔是真真切切的,有些人早已随时间变了模样,性格也与大学时大相径庭。年少时的意气风发不复存在,恭维地卖笑,奉承的嘴脸,面容上挂着成年人在历经人情世故之后留下的圆滑——过去的事情,若是觉得美好,珍藏在记忆里就够了。
香烟夹在指尖,放空思绪的间隙,背后传来皮鞋踏响地面的声音,阮柏宸警惕地转过身,意外地挑眉,还好,来的人是霍舒然。
霍舒然莞尔一笑,翻折袖口接一捧温水洗手,他抬起眼,透过镜子审视着阮柏宸抽烟的样子,随即收敛多情的眼神,立直身子扯出一张擦手巾。
“徐方清的话你别往心里去。”霍舒然扔掉纸团,站到阮柏宸身旁借火点烟,“他人就那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拇指拨着烟尾,阮柏宸垂眸说:“我没跟他一般见识,只是对他调查我这件事非常反感。”
霍舒然目光有意无意地扫着阮柏宸的侧脸,他停顿几秒,犹犹豫豫地开口:“柏宸,要是生活中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
“你打住。”阮柏宸截断他的话音,“我这人好面子,很多话听不得,谢谢,心意领了。”
慕伊诺扣上腰带,正准备冲水推门出去,摁按钮的手悬在半空,他微微侧头,听见外面陌生的人声在问:“这几年过得怎么样?谈朋友了吗?”
阮柏宸笑道:“就我这条件,谁能看得上?”
“又不是娶媳妇儿,咱们这圈子哪儿用得着考虑这些啊?”霍舒然“嘁”一声,对着垃圾桶弹两下烟灰,“还是说,你讲这话是在敷衍我?”
“老霍,你了解徐方清,更应该了解我。”阮柏宸道,“我比较轴,做不来自己连肚子都填不饱,还得拖着个人跟我受苦受罪,又或者,当个吃软饭的。”
霍舒然玩味地吸一口烟,双眼在缭绕的烟雾后面眯得狭长,深邃的瞳孔像肉食动物发现了猎物。他不大相信阮柏宸没谈过恋爱,口吻揶揄地问:“别告诉我你都三十了,连个手都没摸过?”
阮柏宸拿眼角瞅人:“没有,怎么的?你他妈瞧不起谁呢。”
霍舒然心中一悸,在娱乐圈待久了,见惯了红男绿女,偶尔进剧组帮忙扛两天摄像机,晚上敲他房门的不知名演员也大有人在。他的情债不少,前几年玩儿得确实过火,最近开始收心养性,计划着物色个伴侣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霍舒然旁敲侧击地问:“你还住在杏藜园吗?搬家了没?”
刚放松的神经顷刻又绷紧了,阮柏宸低着头闭了闭眼:贺启延那张乌鸦嘴,说什么应验什么。他含糊地回答:“早搬了,现在租房子呢,时不时换个地方,居无定所。”
混人场的,自然听得懂话外音,霍舒然不是“穷追猛打派”的,他点头:“以后要是叫你出来喝酒,可别不答应。”
阮柏宸客气地说:“没问题。”
拨开插锁的动静在无声的氛围里响起,慕伊诺走到盥洗台前,挤了团泡沫,故意将水龙头转向冷水,雪白的手指冻得越来越红。用纸巾擦掉手上的水珠,他没给霍舒然一个眼神,冲着阮柏宸耷拉着脸,硬声道:“我手凉。”
阮柏宸盯着慕伊诺的面色,纳闷儿地扪心自问:我是又哪里没做好得罪他了吗?怎么闷闷不乐的?
“这儿有热水。”阮柏宸掐灭烟头走向慕伊诺,把水龙头转到另一边,“你多冲一冲。”
慕伊诺拧着眉毛,沉默地拒绝。小少爷磨蹭着静立不动,阮柏宸尴尬地瞅一眼霍舒然,小心翼翼地问:“那,我给你焐焐?”
抬手的动作是真的快,差点磕着他下巴,阮柏宸边给慕伊诺焐手边笑他:“十八了eno,又不是三岁小孩儿,别总任性。”
滚烫的手心包裹住慕伊诺冰凉的手掌,阮柏宸问霍舒然:“回去吗?”
霍舒然朝他扬了扬自己剩下一半的烟,说:“你们先走吧。”
注视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瞅着足以让人误会“牵”在一起的手,霍舒然吐出烟圈将视野弄得模糊,内心隐隐有个猜测。唇角勾笑,他对着虚空说:“摸你弟的手摸得倒是挺自然。”
回到白云厅,一桌人正聊得热火朝天,徐方清似乎就在等阮柏宸和霍舒然落座,好开启他的话题。玻璃杯底敲敲转盘,老同学们见状一齐举杯共饮,气氛安静下来,徐方清悠闲道:“这人啊,还是得多出去见见世面。”
有人捧场,有人附和,他故作谦虚地一摆手,拾起根筷子比划着开口:“我呢,运气不错,刚从商学院研究生毕业,就被美国旧金山五百强的投资公司录取了。”
慕伊诺不耐烦地抠抠耳朵,扭头对阮柏宸说:“我想玩两局斗地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