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裳厚重,哪怕是最好最柔软的衣料,上头的刺绣也在齐荷的指腹上留下了些许印记。

康熙怕她疼,连抚平都是轻轻的小小的动作:“碾碎花生的印痕才刚刚淡去,你这般若是又伤了,岂不是又要擦药么?”

“擦药事小,若破了皮,那可就疼了。还会流血的。”

“到时候疼得哭鼻子,眼睛也要肿的痛死了。”

“非但朕心疼,太皇太后和太后们瞧见,也是要心疼的。”

“齐荷儿,越是这样的时候,越是要保重你自己。”

齐荷也怕眼睛肿起来疼,她忍着眼泪,也不哭,方才没注意,这会儿被康熙说了,她才注意到,刺绣虽然精致,但绞久了她的手指头也疼,就乖乖任由康熙握着不动了。

齐荷听话,下意识的挨近康熙,被康熙搂在怀中后,她才含着声音说:“皇上,我有点害怕。”

“别怕。”康熙的手揽着她的肩,轻声说,“事情未必就如你所想的那般糟糕。”

“你细想想,你大婚时,索大人还出来见客了。三两日的功夫,不至于病重如斯、须知越是急症,这坎越是难过,可一旦跨过去了,就是天高海阔了。”

“你在索大人身边长了这么久,对他的性子当是有些了解的。若不是他觉得可以见客,断不会听命祖母此令。既允了我们过来,想来见一面,不至于那样艰难。”

齐荷叫康熙这话说的,一颗心没落下去,反而给揪起来了。

她怎么就觉得这安慰也不像是安慰呢?

赫舍里氏年纪小,很多事情索尼没有同她说过什么。

大婚前,索尼也只是嘱咐赫舍里氏,让她入宫后好好伺候皇上,与皇上帝后相和,与皇上好好培养感情,让她什么都不必担心。

其余的,一概未曾提过。

赫舍里氏是当真什么都不担心的,可齐荷又不是小孩子了,她当然会担心这个老人的安危。

她怎么就觉得,他们这次来看索尼,与索尼谈话,像是来送他最后一程的呢。

可这话太不吉利了,齐荷都不愿意这样去想,就更不愿意说出来了。

齐荷仔细琢磨康熙的话,又想着没有见到人,就一切都没有定论,很难说究竟是怎样的情形。

横竖也就是这半个时辰,过去后,她就能见到索尼了。

这朝中的许多细枝末节可能她都不是很清楚,谁的生命多长多短可能也不会显现在她的记忆之中。

但是,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

那就是——

康熙是一定会亲政的。

想到这点,齐荷晃晃悠悠的心突然就定了下来。

她抬眸,望向安慰她的小少年。

他那双眼睛如鹰隼般锋利,藏着山川凛冽的冰寒,也藏着江海奔流的清澈不息。

但是现在,那双眼眸中聚满了坚定的温柔,连漫开的涟漪都写满了山高水长的温暖。

齐荷的心慢慢的静下来。

他是一定会亲政的。

她实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他这两日,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不都是在说么?

他会坚定的护着她,会领着她一起往前走的。

齐荷笃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