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未来的我死了?不对,这么说有歧义,应该说,我死得……好像还挺早的?
诸伏景光其实没反应过来。
换而言之,他完全没有那就是自己的实感,便下意识地发出了感慨。
只在凌晨零点随机刷新的镜子,很难想象深夜摸出宿舍晃荡的第一发现者降谷先生,有多时运亨通才能撞个正着。
——如果前天晚上第一个发现镜子的人是我,我肯定会被吓一大跳。
这是他脑袋瓜里突然冒出来的念头,有点不合时宜。
整个画面尽是血淋淋,位于画面正中的男人跌坐在不知何处的墙下,头颅低垂,血花自心口绽开,不仅打湿了衣物与覆盖阴影的面颊,背后的墙面亦有溅射的血流滑落,一眼望去,让人触目惊心。
时间太短,视野太晃,看不清男人的脸,诸伏景光直到眼里已经失去了那抹与无处不在的幻觉无异的血色,方才后知后觉:哦,那的确是我。
提前窥见了自己的尽头,不可避免的茫然和伤感却没能在心间停留多久。
笹谷椿没有放手,仍不容拒绝地拉着他往前跑。
前辈或许是专程带自己过来的,就像他当初终于能够开口,便拐着弯告知了他们萩原的死讯那样。
但是,他又为什么,一定要向他们展示未来的结局呢?
被拽得险些踉跄的青年无暇思考。
他的脑中同时塞满了很多件事,与自己相关的——似乎没有多遥远的死亡也好,曾使他痛苦不堪的回忆也好——都被自动排序到最后,因为有更重要的目标要去完成,所以不能迟疑,不能动摇。
总之,不能回头。
这条路看起来遥遥无尽,怎么跑也跑不出教学楼的范围,但那千百只眼睛和凶手的幻影早就追不上他们了。
只是,从看过镜子的那一刻起,咒灵恶意的诘问便阴魂不散地在脑中袅绕。
‘你的父母那么爱你,他们痛苦地死掉了,唯一活下来的你却不愿意回报他们,多虚伪的人类啊,你对他们的所谓的爱、感激、思念,不过是在嘴上做做样子。’
‘自私,啊,自私也没错,这才是人类的本质嘛,那么给你换一个愿望如何?’
‘人类都不想死的吧,你也不例外。和我定下契约,这样,你就不会走到那个凄惨的结局——’
“……闭嘴。”
诸伏景光忽然停下。
与此同时,笹谷椿也顿住了脚步。
隐去身影的幽灵不再拽起神色晦暗的黑发青年继续向前,他像是早有预料,时机成熟了,他在等待对方做出一个决定。
诸伏景光的决定是,叫丘比有多远滚多远——一个劲儿地喋喋不休,言语化为利刃直往心里扎,他性格再好也忍不了。
“我应该不需要向你解释什么,就当人类自私的劣根性发作了吧。”
诅咒吐露出的每一个字不可信,即使它真能替人实现愿望,即使——跟它契约后,死去的父母确实可以“复活”,它要认定为代价夺走的,定然不止诸伏景光自己的性命。
如此抉择的道理无需多言,不过,关于丘比提出的另一个愿望。
停下来时不禁按住额头的手倏然放开,事关自己的人生信条,冒着冷汗的青年似乎耿耿于怀,想多说几句,譬如人的生命注定存在终点,就如用他内心的阴影转化的这条路……
“啪!”
出其不意!
抹布飞得比正义凛然的发言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