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班长。”诸伏景光的脚步重新变稳，他甚至在奔跑的间隙笑了笑，“我的回答是，会根据情况决定——我会毫不动摇地坚定自己的判断，叔叔也是，因为他、一直是这样教育我们的。”

很难不怀疑卫宫切嗣不是早就料到了这一天。

从小，男人对三个孩子灌输得最多的道理就是，当你们陷入左右两难的时候，就遵循直觉为自己选择一个立场，此后不要再动摇，如果选择的是正义，那就没有什么道理情谊可讲。

这番话说给十几岁的高明听，会令他若有所思，但丢给几岁大的小孩，未免过于深奥了。

小零那时听不大懂，单单觉得话里提到的“正义”很帅，和叔叔的正义伙伴形象完美相合。小景想得稍微深刻一些，因为最初，在父母的墓碑前，叔叔就对他和兄长说过类似的话。

“不需要知道他叫什么，是什么身份，出于什么动机，有什么苦衷，你只要知道，你面前的人是杀人犯就够了。”

这个男人是兄弟两人的仇人，是以他们可以名正言顺地憎恨他。

世上有千千万万的人犯下罪行，犯罪的理由亦有千千万，他们没必要在意那些理由，只看对方的罪过——叔叔的意思就是这个吧。

小景认为很对，正义伙伴的教诲自是基于正义，不接受狡辩就不会犯错。可随着年纪渐大，他回想起来，又隐约觉得，叔叔似乎没有说完，他刻意略下了后半句话。

被省略掉的是什么内容？直觉告诉诸伏景光那很重要，但至今仍未豁然开朗。

然而，此刻的他，或许从自己翻江倒海的心境里抓到了一丝线索。

“如果、假若，叔叔要做错事，我……和零，都会阻止他！”

斩钉截铁之时，他心如刀绞。

许是发小把自己能说的先说完了，降谷零显得过于沉默。

他们与百货大楼的直线距离看起来不算远，可在地面需要在小路里绕来绕去，才能抵达爆炸发生的地点。在步伐片刻不能停的时间里，金发青年的神情晦暗不明，他考虑到的远不止所提及的话题。

“你说的为敌不是指现在，也就是说，今天过去以后还有后续。你们三个都知道了？直接把关键内容告诉我们，呼、不用照顾我们的情绪。”

对越是在意的事物越是理性，降谷零的反应也在同伴们的预料之中。

萩原研二言简意赅地转述完笹谷椿告诉他们的内容，必须袒露的重点并未遮遮掩掩，而关于卫宫切嗣几乎屠杀了整个咒术界的“背景”，他犹豫了须臾，没有隐瞒，只是选择含混带过。

原因在于，本就不必说得太细，那两人自己推得出来。

果然，话音落定时，他们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穿过最后一条小巷，主干道路灯的光芒未能延伸到狭窄的区间，两侧压覆而来的黑暗仿若巨人的胸膛，他们傲慢的头颅霸占天空的罅隙，将冷眼朝像是不停伸手寻找着什么的弱小人类投来。

他们拼命地跑，一秒也不肯停，上下起伏的胸膛就像破洞的风箱，发出呼哧呼哧生锈的声音。

叔叔的良苦用心，降谷零全都明白了。

“你还不知晓的我们初遇的未来，在我的过去”，原来在十五年前就打下了伏笔。

在见到还是懵懂无知小不点的他和景时，那个男人的心里在想什么呢？在男人将自己的枪推向他们，无比郑重地强调第十一颗子弹时，他又在想什么……

应该是在担心吧，或许担心完了，想起某些对年轻人来说还未发生的往事，男人会在暗地里欣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