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金明!”我唧哇乱叫起来,把他掀翻在床。他躺在床上,半长头发散开,但笑不语,伸手摸我的背。我看他那样子,其实是又要哭了,他眼睛大,兜不住泪。
我连忙转换话题,倒不是敷衍,是的确不想再提伤心事。我伏在他胸口说:“齐金明,你是不是整过容啊?”
“啊?”他一下愣了,半抬身子,瞪圆眼睛,大概从未有人质疑过他的容貌,“什么玩意儿?”
“不然能怎么这么好看?”我心想自己撩得很是对症,想必让他舒坦一些。
谁料他不吃这套,反讽一招:“没多好看,但是比你这个嘴歪眼斜的强。”
“什么玩意儿?!”我骑到他身上,“你再说一遍?!”
“我再说多少遍都是这样。”他呲牙咧嘴地笑了,伸出双手格在胸前,只是抵挡,不会反抗,因为怕伤着我,“你不就这样吗?俩眼睛不一样大,单的单双的双,忒没精神,嘴儿还是歪的。我爸第一次见你,说我怎么找了这么个影响市容的,幸好我不能生了,不然还不影响下一代基因啊。”
“谁啊?!谁说的!白云天还是齐胜仙,他俩怎么这么损呢?”质问的同时,我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打开摄像头,细细端详自己这张小脸儿。其实想想,齐金明他爸说得很是客观,我的确俩眼睛一个单一个双,嘴也是歪的,但加上体瘦面窄,长发飘飘,显得颇有诗人气息。虽然自是不如白云天齐金明两父子帅得惊动党中央,却也另有一番风味。
齐金明说:“齐胜仙说的。白云天压根儿对你那脸就没有任何评价。”
“齐胜仙也好说我?!他那眼睛比我还寒碜呢。”说到这里,齐金明被逗笑了,我的自信又回血了些。我也倒在床上,举起手机,把齐金明拉近,说:“别乱动啊,我拍张照片。”
取景框里,两张大脸贴得太近,不能完全入镜。我不得不举高手臂,直到我们的脸一起出现在手机屏幕里。按下拍摄键的时候,我猛地转头亲了齐金明一下,他立马瑟缩。似乎这一世全新开始,我们也需配合,应该从头开始初恋,而初恋是不应该如此不要逼|脸的。
我笑了,美滋滋摆弄手机,心想这张美图可得存住,万万不能丢失。我想把图片上传到自己的空间,却发现此时才二零一五年,没有那个技术。我正焦灼,一不小心手残,不幸把图发给了别人。本想撤回,却发现对方已经看到,还回复了一个“?”。
是辜松年。
我吓得嘴一歪。因为照片上两人双双躺在床上,我裸着上身,噘起猪嘴,亲在齐金明侧脸上。齐金明眼神迷离,身体语言带点拒绝,好像正被我轻薄。农宿里的灯光是粉红色,洒在身体上,则是暧昧的红色,复刻着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乱|性风格。
我捧着手机,一动也不敢动,直到辜松年又发一条消息:“什么玩意儿?”
第17章
害怕齐金明发现这事儿,我迅速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他狐疑地看我:“干什么呐?”
“睡觉不能玩手机。”我假正经道,“辐射会影响智力。”
“全不挨着。”他拍了拍枕头,脱去自己历经风霜的皮衣,“想睡就睡吧。”
“你不会又趁我睡觉的时候去游泳吧?”我保持着小美人鱼趴礁石的姿势问他。
他耸了耸肩:“我现在比较年轻,身体还在巅峰,用不着练。闭气是我三十五岁以后才会注意的事——那会儿我的心肺功能差了太多了。”
我一时无言,我在想齐金明经历过多少个三十五岁,才能总结出这个规律。我没想到自己真问了出来:“你经历过多少个三十五岁?”
他仰头想了想,说:“五个?”说罢笑了,“四十岁的那个你会死,我认为最大的原因是身体机能老化。所以第二次,你才二十六岁,我就带你去九水龙宫了。我以为年轻有生理上的好处。”
“二十六岁那次怎么样?”我明知故问。
“手贱乱摸机关,死了。”他不笑了,“年轻时候傻|逼,成熟却已经老了,你让我说你点什么好。”
“所以——”
“所以后来我都让你三十岁后再进去,这是一个比较合适的年龄。”他点点头,神情严肃,也有点无奈。
我也无奈:“还没有年轻到无知,也没有衰老到阳痿,是个好年纪。”
齐金明把外套扔到床对面的椅子上去,拍拍他带到床上的灰沙,然后躺下,咕哝两声,又说:“好了,睡吧,别唧唧歪歪了。既然决定了要一起活下去,明天就给我早点起床锻炼身体。”
我也躺下了,两人并排躺在粗糙的床上,窗外能听见风声,又开始下雨了。我嗅了嗅,被褥的气味说不上好与不好,只是不熟悉。这不是个熟悉的地方。但我们曾经在很多陌生之地入眠,这种不安稳,早已写在人生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