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捏着那朵芍药,轻轻摇晃。
“花糕看着傻里傻气,但很是聪明,它抓不到糖酥,竟知道借用椅子爬上桌去,沈哥哥你说好笑不好笑”
“夫子年纪大了,那天讲学竟不知不觉睡着,等下学了醒来看,学堂里都已经空空荡荡”
“世子哥哥昨日过来了,送了许多东西,有我的,还有沈哥哥的,连花糕和糖酥都得了一份”
都是日常琐碎之事,但此时萧韫却眸子含笑,听得津津有味。
时不时,伸手虚扶她,怕她这么退着走摔倒了。
阿圆说了一会,想到什么,然后问:“沈哥哥喜欢什么样的颜色?”
“嗯?为何问这个?”
“中元节要到啦,届时我休沐去铺子里买绳子,我给沈哥哥做一条手绳如何?”
手绳有驱邪之用,这是大塑百姓们过中元节的习惯。阿圆往回每年都会给她爹爹和娘亲编一条,她编制这个最是在行。
萧韫脚步停下来,目光柔和地看着小姑娘。
默了默,开口道:“不必做,哥哥得离开京城一段时日。”
阿圆脸上的笑缓缓淡下来,细细的黛眉蹙起:“又要走啊。”
“嗯。”
“去多久?”
“兴许两年。”
阿圆一顿,还以为自己听岔了:“沈哥哥说多久?”
她惊讶又慌张的模样,令萧韫心里揪了下。
也不知怎的,竟是不忍心起来。
“原本是两年,”他说:“但可以早一点回,大概一年半。”
萧韫打定主意,尽早处理完渝州的事情。
阿圆过了许久才消化这件事,也没问他去做什么,只是闷闷地“哦”了声,手指揉着那朵芍药。
萧韫视线落在那朵七零八落的花上,仿佛她揉的不是花,而是自己的心。
也跟着七零八落。
他缓缓吐出口气,说:“阿圆放心,哥哥一定会尽早回来。”
阿圆蔫蔫地点头。
“你就不问哥哥去做什么?”
“那哥哥是去做什么?”
“哥哥即将入仕,这回是去办差的。”
闻言,阿圆抬头,眼睛又亮起些光芒:“哥哥是给朝廷办差?”
“嗯。”
“那等哥哥办差回来,是不是就可以入仕做官了?”
“可以这么说。”
“太好啦!”
阿圆高兴起来。
她一直觉得沈哥哥给人做文章不是什么正经事业。男子都讲成家立业,也有先立业再成家的,但她的沈哥哥连份像样的事业都没有,她都替他愁以后日子该怎么过,甚至担心沈哥哥恐怕媳妇都讨不着。
这下好了,沈哥哥有差事了,而且还可以做官,下半辈子的生活也变得有盼头起来。
见她脸上一会欢喜,一会儿欣慰,萧韫问:“你为何如此高兴?”
“我当然高兴啊,”阿圆说:“沈哥哥有差事做,那沈哥哥就不是无业游民了。”
“?”
萧韫心情复杂:“你平日是这么想的?”
“不是我这么想,而是”阿圆一言难尽:“沈哥哥平日除了做文章,就是赏花游湖打马球,总觉得跟街上那些游手好闲的世家子别无二致。”
“”
旁边的陈瑜差点要笑出声,见他家殿下脸黑,又不得不忍住。
可不是闲么?殿下被废黜,什么事都不能明着做。在世人眼里就是个闲散王爷,不干点闲事怎么行?
被小丫头这么一打岔,萧韫离别的那点情绪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捏了捏小丫头的脸蛋,嘱咐道:“往后不许偷懒,哥哥已经给你请了夫子,每日下学你得回澜苑。嗯?”
“嗯。”阿圆点头。
“要经常写信给哥哥,事无巨细汇报你的学业,可知?”
“知道啦。”
“还有,不准跟曹家小郎君见面!”
阿圆一愣:“曹家小郎君是谁?”
萧韫幽幽道:“你同窗的哥哥。”
“哦。”
见她这态度,萧韫不放心,又叮嘱道:“未及笄前不准偷偷喜欢旁的男子,你还小,涉世未深容易被骗,可明白?”
阿圆脸一红,嘟囔道:“我还小呢,沈哥哥竟与我说这个。”萧韫莞尔,手上用了点力:“听明白了?”
“明白了!”阿圆脸颊疼。
暗自撇嘴,沈哥哥真是越来越霸道了。
萧韫见她敢怒不敢言,最后恶劣道:“小丫头近日胖了许多,该忌口了!”
阿圆气,“啪”地打开他的手。
翌日,阿圆起床时就得知萧韫离开了京城。
与往日那些平淡的清晨一样,阿圆穿好衣裳后,洗漱、吃早饭、去上学。
生活似乎没什么变化,只心底开始有了期盼与挂念。
她依旧每日下学回到澜苑,看书、练琴、作画。偶尔跟从夫子出门游学,偶尔也给萧韫写信。
偶尔,还会去马场见白蛟,一待便是一整天,放肆而自在。
就这么地,时光如盛夏的风,悄悄吹来又走,阿圆也不知不觉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