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糊中听到西套间的动静,红枣心知是谢丰醒了。红枣想坐起身,不过一动,即为谢尚拉住:“丰儿跟前有芙蓉,红枣,你乘现在能歇多歇会子,今晚早不了!”
明儿他爷奶爹娘启程回山东,即便有张乙、本忠打头站,天寒地冻地,又逢过年,市集店铺歇业,还是得预备仪程路粮以备不时之需——这一样一样的全得经红枣的手。
红枣不愿辜负谢尚的好意,就没动。不过已醒了神,却是睡不着了。合眼躺一刻,红枣忽发感慨:“山东到京城这段再多开几个铺子就好了!往后常来常往地,终还是自有自便!”
北方苦寒,大多数人,甚至于官冬日家常都只白菜萝卜等有限菜蔬,见不到绿叶。连带地饭馆驿站饮食多以饱腹为要。再还有用水不便,卫生状况委实堪忧。不说谢子安、谢尚养尊处优惯了,吃不来住不惯,即便自谓苦出身的红枣都颇难忍耐。
“慢慢来,别急!”谢尚搂着红枣的腰宽慰:“皇上赏的新兴庄和亦兴庄地处大兴,明儿爹多半会顺道过去瞧瞧状况。”
到底是御赐的田庄,作为臣子,他爹怎么说都得去露一面,感念天恩。
红枣得到提醒赶紧表态:“世子,我同你一道去。”
“你去干什么?”谢尚不赞成:“这么冷的天。先张乙他们出发打前站,爹绝口不提庄子的事,即是有意叫你明儿带丰儿在家歇着——接受庄子有爹跟我露面就成。爷爷是不是去,都还是两说。”
“红枣,明儿你只叫晓乐去就成,你想去,等天暖和了,我陪你去。”
俗话说“六腊月不出门”。不是腊月底往长亭接谢知道、谢子安一行,谢尚都不知道这京师旷野的风有多劲、雪有多厚。似他爷奶爹娘这个天出门行道是没办法,红枣实没必要上赶着去吃这个苦。
谢尚话里话外都是对红枣的维护,红枣心里感念,奈何内敛惯了,不好意思言辞回应,只偎紧了谢尚。
谢尚垂眼看着,收紧了手臂。
“红枣,”谢尚不舍叹息:“这个年委实辛苦你了!”
越是年节,越是一家主妇张罗阖家饮食衣裳,人情往来的劳碌时候。更别提红枣今年还要加急安排他爷奶爹娘以及随从在京的衣食住行,其中琐碎堪比礼部会同馆安排外国使臣进京朝圣。
会同馆的差当得好,会得皇上圣旨嘉奖。红枣操持家务,谢尚以为他作为丈夫也得表个态。
有谢尚这句话,红枣觉得她所有的付出都值了。不过,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沉默是金未免有邀功之嫌。
“世子体谅,”红枣跟前世表彰大会念获奖感言似的小声谦辞:“老伯爷,伯老夫人、爹、娘宽和,再福叔带管事们帮衬。”
只她一个人,红枣有自知之明:真撑不起这么大的场子。
“理是这么个理,”谢尚听笑:“不过红枣你也别推脱。自古成事确实少不了天时地利人和,各方成就。但最关键地还是主事之人。总之,红枣,你知
道我很感念你!”
红枣最服气的就是谢尚的坦然——真的是想什么就说什么,没一丝忸怩。不似她,心里万千念想,偏总因为莫名其妙的羞惭,张不了口。
……
虽说时已打春,白昼渐长,天依旧黑得早。眼见屋里点上了灯,谢丰坐不住了,丢下手里的画册,告诉芙蓉:“蓉,塔塔,我要塔塔!”
不由芙蓉主的,谢丰一个转身滑溜下了炕。
芙蓉刚听到东套间丫头们端茶倒水的动静,知道红枣谢尚起了,便不再阻拦,只道:“丰哥儿,你提上鞋,可别跑摔倒了!”
话音未落,谢丰已然叫着“塔塔”跑出了房,芙蓉赶紧跟上。
进屋看到谢尚坐在南炕上喝茶,谢丰瞬间停脚,极规矩地叉手问安:“爹!”
又转向对镜梳妆的红枣:“囡!”
自觉完成了任务,谢丰冲谢尚伸出小手:“爹!”
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