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滇哈哈大笑,拂了拂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不过还是先来听听我的知己好友如何辩白吧。”
祁明在牢中关押了许多日,如今早已失了昔日风度,看向王滇的目光冷静又坦然,甚至还冲他笑了一下。
王滇也笑了笑,坐在门槛上并未起身。
祁明被强压着下跪,被王滇抬手制止。
他看着形容憔悴的祁明,依旧觉得惋惜,“我将你调进内阁,还以为你我往后还有许多场酒。”
祁明扯了扯嘴角,盘腿坐在了他面前,“仲清,何必说得如此虚伪,若不是那晚你用酒算计我,我怎么可能会露出破绽?谈家起事也不会这般匆忙,最后功败垂成。”
王滇叹了口气,“就算没有那杯仙人醉,你也已经露了破绽。”
祁明冷笑一声,并不相信。
“闻太傅身体康健,在朝堂上要是想撞个柱子死谏都得七八个人去拦。”王滇看着他道:“崔语娴的寿宴上,他单手能将晏泽拎起来躲开箭,又怎么可能只是摔一跤就不行了?”
“老师年纪大了。”祁明脸上淡定的神色终于控制不住。
“他摔得那跤并不重,是有人借着侍奉在侧的机会,往他喝的药里下了毒。”王滇缓声道:“若不是突然开战,梁烨无暇顾及,你以为自己能苟活至今日?”
祁明神色紧绷,半晌后低低笑出了声:“老师他素来偏心,若不是百里承安被调离大都,他又怎么可能想起还有我这个学生让我入仕!当初我远走他不闻不问,现如今无人可用了又将我拎出来,凭什么!我祁明就这般入不了他们的眼?仲清你告诉我,我到底比百里承安差在哪里?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看重他远甚于我?我到底差在哪里!”
“你并不差。”王滇说:“闻太傅曾说你机警聪明,胸怀大志,心有大才,将来必是宰辅之才。”
祁明愣住,不可置信道:“老师他真这么说?”
“不止一次。”王滇想起从前同闻宗下棋时,闻宗便对祁明多加夸赞,反而对百里承安经常谈起缺点,一度让王滇觉得他偏心祁明,这也是为什么他出宫之后愿意跟祁明主动结交的原因——闻宗看人一向很准。
却不曾想栽在了自己的亲弟子身上。
“不……不可能,你骗我!”祁明红着眼睛道:“老师他明明更喜欢师弟!”
“就算他更喜欢百里承安,乐弘,你扪心自问,他对你差吗?”王滇冷声道:“自从你入仕以来,他给你铺了多少路,费了多少心血?祁明,做人得有良心。”
祁明使劲摇着头,笑道:“你骗我,王滇,你素来狡猾。”
王滇扯了扯嘴角,“你不信便算了,念在相交一场,我只让你死个明白。”
祁明红着眼睛笑了起来。
“在你家中,搜出了多封与谈亦霜,谈勇和——”王滇使劲咬了一下牙根,才吐出了后面的名字,“魏万林的书信,你又作何解释?”
祁明敛起了笑,面无表情地看向王滇,“成王败寇,我愿赌服输。”
“北疆十万枉死的将士你用一句成王败寇就盖过去?”王滇歪了一下脖子,黑沉沉的目光钉在他脸上,“祁明,你与谈家、魏万林联合谋反,不惜叛国?”
祁明神色不善地看向他,隐藏在暗处的愤怒和不甘终于涌现出来,“若不是你忽然出现横插一脚,现如今赢得该是我,王滇,你在南赵待得好好的,为什么非要挑这时候回来!为什么我处心积虑谋划这么久,你轻而易举地就将我的计划识破!你究竟有何过人之处你告诉我?!”
王滇冲他笑,笑意却未达眼底,“你们处心积虑的谋划对我来说就是场游戏,输了大不了一死,反正我也不稀罕在你们这破地方待着。”
祁明死死瞪着他,但大概率是没听明白他的意思,只觉得他这话莫名其妙。
于是王滇换了个说法,“因为我豁得出去,因为我带足了兵,因为我……本来就想拿谈家开刀整治世家。”
至于谈家谋不谋反,叛不叛国,在王滇这里结局都是个死字,如今不过是更名正言顺而已。
祁明终于变了脸色,“你就不怕遗臭万年吗!?你不怕梁烨回来杀了你吗!?”
王滇终于从门槛上站起身来,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我如果怕,就不会回来。”
祁明猛地从地上跃起,下一瞬却被旁边的侍卫狠狠踢了膝窝上,重重跪在了王滇面前。
王滇伸手扣住了他试图咬舌自尽的下巴,俯身直视着他的眼睛,露出了个瘆人阴凉的笑,“别急着死,我还有许多事要问你。”
“乐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