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宦官端着药,亲自喂给嘉禧帝,一边拣着些有意思的闲事说。
嘉禧帝慢慢喝完,休息一会儿,挥手将人都遣出去,这才问起那日后续。
孙宦官避重就轻:“几位相公们自是守口如瓶。宁王挨完板子,如今正在府中养伤。”
嘉禧帝一下听出不对:“那个贱人呢?”
孙宦官顿了一瞬,才回道:“当日宁王刚被带走不久,王美人就自尽了。”
嘉禧帝冷哼一声:“便宜她了!把她家人都挖出来,统统给朕流放三千里!”
孙宦官劝着他身体为重,不要动气,才将将把人安抚下来。
片刻之后,嘉禧帝见孙宦官欲言又止,便问:“还有什么,一并说了吧。”
孙宦官取来一本奏章:“皇后上了请罪奏章,今日一早便在殿外跪着,现下都没起身……皇后也是五十多的人,陛下是否先让她回明正殿去?”
嘉禧帝心下却很不痛快:“她养的好儿子,还有脸来请罪!”
孙宦官知他正在气头,此时劝说只会适得其反,就只轻描淡写地陈禀:“皇后说,都是她没把宁王教好,也没管好后宫。一切自她而起,她甘愿自请废后入冷宫。”
嘉禧帝这才感到诧异,拿起那本奏章看过,却没有言语。
又过片刻,他再仔细问了祥瑞白鹿,得知被白殊带回去救,便吩咐道:“找人过去传个话,就说当日白鹿已经受惊吓而死。”
不管白殊是救活了还是没救活,总之不能让它再出现。
说完,嘉禧帝将奏章扔到地上,淡淡道:“让皇后回去,就说朕已经看过了。”
孙宦官应过是,伺候着嘉禧帝躺下,才捡起奏章退出门去。
○●
朝中官员都知道冬至那日宫宴上出了事,毕竟宁王府又被羽林卫围上来了,宫里还传出消息,说是皇后在紫宸殿外跪了一整日。
可具体什么事,却又完全打听不出来,众人不由得在暗地里议论纷纷。
冬至三日假期过去,早朝一重开,就先宣读了一封圣旨,大意为——
宁王行事有失,冲撞祥瑞,以致祥瑞丧命,且累及君父。皇后自觉教养不当,自请废后入冷宫,天子怜惜她多年伴君有功,只降为昭仪。宁王则降为宁西王,暂且闭门思过。
群臣都听得一头雾水。面上的理由是明白了,可这显然是背后还有事。
下方官员纷纷关注已经闭门谢客三日的中书令。但中书令只绷着脸,丝毫没有出言回护之意,更让众人摸不着头脑。
随后众人在心里一琢磨,突然发现——大皇子平川王与二皇子宁西王如今竟都退一步,依旧打平手。反倒是以往没有存在感的五皇子肃王,好似变成了离皇位最近的那个?
一时间,朝野中的视线都转向肃王。
连肃王自己,都有些飘飘然。
白殊先前接着宫里传话,心态很是平静。只要不让他将小鹿交回去便行,反正朝中没人和上景宫来往,自然没人知道祥瑞在这里。
后来再听到嘉禧帝对宁王的处置,也只是“果然如此”。就像先前谢煐瞒下平川王养私兵一事保住他,是为保持皇子间的平衡,此时嘉禧帝只降宁王为郡王,亦是为保持平衡。
至于白泊,他要想复僻前朝,就得不断搅乱局势。不过,只要不影响到民间,白殊都乐于看戏。
他照样在上景宫里安安稳稳过日子。
冬至之后,五娘子的商队依约入京,白殊接待了她们。商队在京里待了十来日,又带着采买的货物与白殊要捐赠的冬衣冬被离开。
随着商队离开的,还有怀伤带领的一批人,重中之重的吴家兄妹自然也在其中。谢煐手上能用的人太少,那边的事又必须有个能拿主意的人坐镇,最后他只好再劳烦恩师怀伤先生。
千秋节一日日临近,天也一日日更冷。
偏殿的隔音终于改造完成,白殊便琢磨着可以搬过去了。
这天,白殊吃过早饭就过去偏殿,看看如何安排自己的东西。
正忙着,薛明芳与贺兰和寻了来。
白殊看他们二人脸色有些异样,笑道:“殿下还未回,你们是寻他还是寻我?”
薛明芳拉着贺兰和坐下:“都一样,反正都要说。”
白殊便续道:“那留下用午膳吧。今早庄子里送来几尾活鱼,我已经让人去请了葛西尔和伊落。”
他和那两人挺谈得来,时常都会请人过来聊天。
贺兰和应声“好”,却顾不上多说吃饭,主动拉回话题:“昨晚我阿爹偶然看到你画的史更汉画像,他说,他在江南见过那个人!”
白殊吃了一惊:“江南?”
贺兰和正要细说,却被敲门声打断。
被白殊派去请人的家仆进来禀道:“葛西尔首领和鸿胪寺的人起了冲突。鸿胪寺那小官员仗着肃王的势,非要西弗然搬到驿馆里更差的院子,葛西尔首领不肯,现下两边正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