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殊顺着黑猫的背毛,叮嘱它:“把次长的时间记录一下,以后不能超过了。”
小黑回头舔了下他的手:“记下了,放心吧。我也不想和主人分开。”
杨家的医馆就开在永宁坊里临着卯酉大街之处,离永乐坊中同样临着卯酉大街的上景宫不多远,进一处坊门再走半条街便到。
车子在医馆附近停下,知雨在车窗外道:“医馆里不知出了什么事,门口围了好多人,孟大哥已经让人去打听了。”
白殊挂起窗帘往外一看,果然如此。
他等了一会儿,便见一名东宫卫领着个杂役打扮的人过来。
杂役在车外行礼道:“医馆前堂不方便进,还请楚溪侯绕到侧门,杨公在后院候着您。”
白殊下车跟着他走,颇有些好奇地问:“是出了什么事?”
杂役轻叹口气:“平王府来人,堵在医馆里,非要请杨公过府看诊。”
白殊眨下眼,忍不住心中暗笑一下。
进到医馆后院,白殊和杨老大夫两厢见礼坐下。
白殊让知雨捧上一个箱子,先道:“我带了些肥皂过来给医馆,待用完了,杨公直管让人去我铺子里领,记我的帐上便是。老大夫与杨大夫高义,日后医馆所用肥皂我都给资助了。”
杨老大夫连忙推辞:“医者悬壶济世本是应当,哪可让楚溪侯如此破费。楚溪侯偏帮一下,让医馆能够买到肥皂便已是恩情。”
自从青州治疫的话本传开,京城里的肥皂销量一下大增,刘家没有涨价,因此日子过得可以的人家都计划着时常买来用。可正因为价格没涨,在如今的抢购潮之下便是一皂强求。
白殊笑着摆下手:“杨公就莫要推辞了,肥皂成本不高,供你们一家医馆算不上什么,我还准备给慈幼院供上。而且,我也有事想托杨公帮忙。”
杨老大夫听此,才道过谢,让杂役收下。
白殊细细说道:“我准备编写一本防治疫病的册子,将此次青州疫病的防治经验都记录下来。当然,所有大夫的供献也会记录在其中。另外,还会收录一些其他常见疫病的防治之法。期间还请杨公帮我把把关,书成之后也帮忙宣传一一。”
杨老大夫自是笑着应下:“此乃天下百姓之幸。吾儿昨日已和老夫细说过青州情形,此次多亏了楚溪侯准备充分,才能消弥一场大灾。再者,听闻此次治疫未有一名大夫染病,老夫也要谢过楚溪侯对医者的怜爱之心。”
白殊诚恳道:“治疫防疫乃是靠着众位大夫、与所有参与之人众志成城,我只是提供一些自己知道的信息,都是借花献佛,实不敢居功。”
杨老大夫慈爱地看着他:“那也是楚溪侯一片善心感动上苍,仙人才会赠医书于您解救百姓。”
白殊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好像真成了众大夫对他所知之事心照不宣地默认来处。
说完正事,白殊带着八卦之心提了一句前堂:“听闻平王府的人在前堂闹事,可须我帮忙把人赶走?”
杨老大夫面露无奈之色,却是道:“没什么,吾儿能处理,就不劳烦楚溪侯了。”
白殊眨下眼:“我记得,在青州时杨大夫也为平王看过诊……平王这是还不死心?”
杨老大夫看他这神色,握拳抵唇咳了一声。他身为医者,不可与旁人谈论病患病情,不过,倒是可以说说别的。
“老夫与尚药局的奉御有旧,昨晚他便派人传来话,让老夫最好别沾平王的病。何况,吾儿已尽得老夫真传,他束手无策的,老夫也是无能为力。”
杨老大夫说了两句便觉心虚,转话题道:“楚溪侯既来了,老夫为您请个脉吧。”
白殊也就没再多说,笑着将手搭在脉枕之上,只心下琢磨着——平王都已经被关在府中闭门思过,底下人还敢如此嚣张。太子只说要留平王一条命,这面子却是可以帮他扯下来了。
谢煐今日上朝也颇为有趣。
嘉禧帝原本就在为走私大案气恼,看到谢煐更是心中不快。偏偏谢煐此次治疫实在完成得太漂亮,两个月内消弥一场涉及半个州的大疫,疫情总共死亡人数才不到两千,这功劳不赏都说不过去。
而且曹御史等人也要记功封赏,没有下面人都赏了,却不赏领头之人的道理。
嘉禧帝思来想去,最后想出个损招。
于是,谢煐在朝上听到的嘉奖圣旨当中,提到自己的只有几句话,后面则大篇幅地褒奖白殊。几乎将功劳都往白殊头上推,赏赐也多是分给白殊。
当然,占最大功劳的还是“赐给楚溪侯医书的仙人”,所以白殊只得了赏赐,没得封官。反而是那个“仙人”得封了个“慈医仙”,还令谢煐与白殊在府中立像祭拜。
这圣旨一念完,下方群臣面色都有些古怪——圣上这是年纪越大,越不要脸面了吗?
谢煐面上不显,心下却是听得挺熨贴。朝中人人都当白殊与他对立,又哪知他一人早是夫唱夫随。既夫夫一体,那旁人夸哪个又有什区别。
嘉禧帝看谢煐没什么反应,故意道:“给楚溪侯的赏赐便让太子一同带回去吧,你一人既已是一家,特意分开倒是让你们生分见外。”
谢煐淡定地躬身谢恩,再坐回座位上。
那句“你一人是一家”着实让他听得愉快,可惜不能在表现出来。谢煐暗暗吸气,胸膛微微起伏,才将涌上来的笑意压下去。
只是,他这副要笑不笑、暗自运气的模样,被旁人看在眼中,却是个个都在心中猜测——太子怕是一回府就要拿楚溪侯撒气!